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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展昭微笑:「若只展昭一人,喝粥足以支撐。但若要留將軍用膳,自然不能如此單調。將軍稍候,展昭去去就來。」

  不待端木翠開口,他已將巨闕斜靠灶邊,振衣起身,出門去了。直到展昭走遠,端木翠才意識到自己應了什麼。

  這算什麼跟什麼啊,昨日還拼得你死我活,今日她居然就跑到展昭這兒……兩人一團和氣,共進午膳來了?

  端木翠越想越覺得彆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忽地聽到宅院之外人聲沸騰,還夾雜著馬蹄踏踏聲,心中一緊:按說現下安邑城中駐紮的,只有高伯蹇和自己的兵衛,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大白日的飛馬過城?

  如此想時,也顧不上很多,幾步搶出門去,正趕上一隊驃騎兵衛過去,馬蹄踏起的灰塵嗆得她一陣咳嗽。煙塵飛揚之中,於其中的一個背影看得分明,端木翠大聲叫道:「楊戩!」

  話音未落,當前的幾匹馬齊聲嘶鳴,楊戩勒馬回韁,朗聲笑道:「端木,你在這兒!」

  旋即轉向轂閶:「接上端木,一同回營吧。」

  轂閶笑道:「那是自然。」說著掉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啾的一聲,沿著來路回跑,快近端木翠時,他略略傾下身子,朝著端木翠伸出手來。

  端木翠狡黠一笑:「轂閶,小心了。」

  轂閶見她眸光之中異色流轉,心知不妙,待想縮回手去,哪知端木翠動得極快,伸手拽住他手臂,兩腿幾乎是同時絞上馬鞍,一聲低喝:「下來!」

  她的勁力用得巧,轂閶又沒防備,竟真的叫她拽脫了馬鞍,有心不讓她上馬,又怕摔著她,心中暗暗歎氣,只得借力使力,輕托了她一把,穩穩落地。

  端木翠過招之間便奪下了馬,心中好生得意,拽住馬韁坐直身子,又往前奔了幾步才轉過馬頭,對著轂閶盈盈而笑。

  楊戩笑著搖頭歎氣:「胡鬧,將來真成了親,可怎麼得了?」

  一旁的副將也過來湊熱鬧:「聽說丞相已經允了端木將軍和轂閶將軍的婚事了。」

  「是。」楊戩點頭,「拿下崇城之後,便是這樁大喜了。」

  那副將嘿嘿乾笑,楊戩頓了一頓,提氣高聲道:「端木,有什麼事,先回營再說。」

  端木翠應了一聲,策馬過來,經過轂閶身邊時,伸手將他拉上馬來。轂閶借力一蹬,坐到端木翠身後,雙手環過她拉住馬韁,笑道:「你坐穩了。」

  端木翠仰頭笑道:「該坐穩的是你,若我一個不高興,又該踢你下去了。」

  說話間,楊戩那頭已打馬先奔,轂閶一緊馬刺,隨後跟上,方緊趕了幾步,忽然覺得端木翠身子一僵,心中奇怪,低頭道:「怎麼了?」

  端木翠笑得有些勉強:「沒什麼,大哥在前頭,我們快些吧。」

  轂閶不疑有它,猛踢馬刺,馬兒似離弦飛箭般嘶鳴而去。

  端木翠忍不住回頭向來處看過去。

  那裡,煙塵漸漸偃息,露出展昭消瘦而又模糊的輪廓來。

  阿彌早已在營中備下酒菜,幾人入席之後,推杯過盞,倒也熱鬧。端木翠因著先時見到展昭,暗責自己走得匆忙——那時見到大哥和轂閶,一時興起,竟忘了和他道別;又想起在馬上看見他時,他提著一個兜籃,裡面放了好些什物。害他白忙活一場,也不知他心裡怎麼想……

  一時多少有些鬱鬱寡歡,蔫蔫得提不起興致,楊戩連問她幾次她才回過神來,愣怔道:「什麼?」

  楊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丫頭,你在想什麼?魂兒都飛沒了。我是問你,早上讓阿彌送過來的玉牌信箋是怎麼回事?」

  「是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端木翠以手扶額,眉心微微皺起,「有些不大記得,隱約有印象有人一直在同我提沉淵……大哥,沉淵是什麼?」

  楊戩輕描淡寫,一筆帶過:「若說到沉淵,不能不提冥道,但這些都是陳年往事,即便是我們修仙之人都知道得不多。端木,你要問它作甚?難不成想跟我修仙?」

  端木翠瞪他:「我才不要。」

  楊戩哈哈大笑:「就你這性子,沒個千八百年壓服不下來,我看你是修不成仙了,送你個神仙當當倒是可以。」

  端木翠嘻嘻一笑:「真的能送嗎?大哥,若能送的話你且送我一個,省得我修仙那麼麻煩。」

  楊戩只是含笑搖頭,又喝了一輪酒,忽然想起什麼:「端木,我上次跟你說的事,那個年輕人,他現在怎麼樣了?」

  端木翠沒提防他會提到展昭,一時語塞,頓了頓才道:「後來我同高將軍又仔細查過,他並不是殺虞都的兇手,我……放他走了。」

  楊戩一愣,不覺把酒放回案上,盯住端木翠,不置通道:「你放了?」

  「是。」

  「你可有查清他的身份?」

  「他……是東夷人,與朝歌並無干連。」

  楊戩眉頭漸漸皺起:「他說他是東夷人,你可有派人去東夷查證?」端木翠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沒有。」

  楊戩眸中掠過一絲怒色,強自按住火氣,一字一頓:「我同你說他的劍似是巨闕,讓你無論如何先設法穩住他,你可有聽進去?」

  端木翠垂下眼簾,只是不作聲。

  楊戩心頭火起,忽地一掌拍在案上:「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都在傳聞朝歌派來高手,要謀刺西岐戰將,大肆搜捕尚來不及,你把人放走了?」

  端木翠咬了咬嘴唇:「我看他……不像奸佞之人。」

  「不像?」楊戩這次是真的怒了,「端木翠,你是第一天做將軍嗎?你什麼時候看人只憑像與不像了?哪個細作會在臉上寫了字讓你去認的?」

  端木翠讓他一吼,也來了氣:「總之他不是,我說不是就不是,就是不是!」

  轂閶一陣頭痛,他素知兩人脾氣,端木翠是個死不認錯的,楊戩又何嘗好相與了?這兩人要是鬥起來,那實在比打崇城還讓人頭疼。眼見僵持不下,只好是他出來做和事佬。

  「端木,楊戩也是為了你好,當此非常時刻,遇事還是小心謹慎為上。那人去哪裡了,還在安邑附近嗎?」

  「不在了。」端木翠嘴上答他,眼睛卻是看著楊戩的,「我跟他說,走得越遠越好,省得那個楊戩來了,又要把你抓回去,少不得折騰得半死。」

  「你!」楊戩氣得騰騰騰冒火,抬眼見到端木翠一臉的倔強,一腔火氣無處可發,忽地伸手拂落桌上杯盞,將氅一揚,大踏步出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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