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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展昭止不住有些失望,頓了頓才勉強笑道:「阿彌姑娘,展某感謝你這番好意,只是你自作主張,端木將軍恐怕……會不高興。」

  「是將軍讓我自行安排的,何況我大小也是營中偏將,這麼點主也做不得嗎?」阿彌故意板起臉來,只是她性子單純,板不了片刻便破了功,調皮地吐吐舌頭,「再說了,將軍根本不在,昨兒晚上她就走啦。」

  「走了?去哪裡?」展昭心頭一震,竟顧不上如此追問有失常理了。

  「自然是回丞相那邊了。」阿彌不疑有他,「大軍聚合在崇城之外,攻城掠地自然是第一要務,要不是因為虞副統……將軍也不會來安邑。只是虞副統的事情再大也大不過崇城,將軍匆匆做了安排,就隨楊戩將軍他們折回了。」

  阿彌的聲音好聽得很,一字一句,俏生生脆泠泠。只是,展昭愈聽愈是心灰,到最後,連面上的黯然之色都藏斂不住。

  果然,在端木翠心中,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或者也不能說是無關緊要,至少他是作為「細作」被帶進來的。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不屑於為他多作停留——如果他不是「細作」的話,她恐怕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吧。

  困擾了他一夜的問題重又縈上心頭:此時此地的端木翠,究竟的確是另一個人,還是真如旗穆衣羅所說,她已經把他「忘了」?

  如果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麼在此地延留毫無意義,他必須馬上離開,另設他法以作找尋。

  但如果真的是「忘了」……展昭止不住打了個寒噤。

  阿彌的眼睛沒有略過展昭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

  「展昭,你是不是有些冷?」

  她眯起眼睛,向簾門之外看了看:「今天的日頭很暖,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此時此刻,端木翠正在薑子牙軍帳營外大發脾氣。

  「憑什麼你們都留下來部署攻打崇城,要讓我回去守安邑?安邑彈丸之地,有高伯蹇在綽綽有餘,平白加上我算什麼!」

  說話間,狠狠拽住馬韁,馬兒吃痛,一邊吭哧吭哧噴著白氣,一邊蹄下踢踏,在沙土上亂刨。

  轂閶牽馬立於一旁,只是軟語安慰她:「丞相也說了,只因有傳言說朝歌派出高手意圖刺殺西岐將領,這些高手多半藏身安邑,所以要你鎮守安邑。這種事情,高伯蹇那個草包想必做不來。」

  「那我就做得來了?」端木翠氣惱,「我從來都是行軍打仗,什麼時候精于緝拿細作了?真是……」

  銀牙緊咬,越想越氣,忍不住就要踹上一腳才解氣。

  踹什麼好呢?踹轂閶顯然不合適,踹自己的馬又捨不得……

  於是下一刻,就聽一聲馬兒哀鳴,轂閶的馬一邊蹦跳著一邊尥蹶子,搖轡脫韁,落荒而逃。

  「你……你……你……」轂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你踹我的馬?」

  「踹不得?」端木翠瞪轂閶,但想必自己也覺得好笑,目中隱現促狹笑意,倒是頗有點似嗔非嗔的意味。

  轂閶縱使有天大的氣,也早消散了。

  忽的俯首在端木翠耳側,低聲道:「踹得,馬也踹得,人也踹得。」呢喃聲噴出的溫熱氣息惹得端木翠耳垂發癢,忍住笑便要避開。轂閶哪裡給她機會,猿臂一伸便箍住她腰身,俯首在她雪白頸上深吻。端木翠癢得很,左閃右避,只是埋頭往轂閶懷裡縮,笑道:「別鬧,大哥快來了。」

  轂閶心下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鬆開手臂,歎氣道:「楊戩在搞什麼玄虛,你明明都走到這麼老遠了,他非讓你等上一等。」

  「這叫什麼話,難道只准你送我,不叫大哥送我?」端木翠哼了一聲,待要再搶白轂閶兩句,忽地露出笑意來,指不遠處道:「大哥來了。」

  馬蹄踏踏,來的正是楊戩。端木翠迎上去:「大哥。」

  楊戩不答,揚手將一件物事扔了過來:「端木,你看看這個。」

  端木翠一怔,抬手接過,入手冰硬,似是把長劍,解開裹縛的粗糙麻布,入眼便是陽刻古樸紋路的劍身。

  「這是……」端木翠不解。

  楊戩翻身下馬:「你還記不記得昨日高伯蹇部下從旗穆家押回的一干細作,個中有個儀容不俗的年輕人?」

  「他?」端木翠點頭,「他功夫也很好。大哥,昨日不知因何尋不到你,那時我和轂閶試他的功夫……」

  「端木,這是他的佩劍。」

  端木翠哦了一聲,眉頭微蹙了蹙,隨手拔劍出鞘,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待要贊一聲好劍,忽地心中一動,鬼使神差之間,一句話脫口而出:「好大的血腥氣!」

  轂閶湊近前來,仔細嗅了嗅,搖頭道:「只有佩劍的兵鐵氣,哪有血腥氣?端木……」正說話間,眼角餘光忽地瞥到楊戩神色,端的怪異之極。

  果然,就聽楊戩緩緩道:「端木,你能聞到劍上的血腥氣?」

  「是啊。」端木翠心下大奇,「難道你們都聞不見嗎?」

  「把劍給我。」

  端木翠不解,但還是依言將劍遞了過去。楊戩接過劍來,驀地面色一沉,伸手捉住端木翠手腕,反轉劍來,在端木翠手掌中央劃了一道。

  端木翠吃痛,忙不迭縮回手去。轂閶怒道:「楊戩,你做什麼?」楊戩不答,異常冷靜地將劍身豎起。

  只見如泓如水劍身之上,端木翠的血緩緩迤邐過一道痕跡,緊接著,刹那之間,突然全部滲入劍身,隱沒不見。

  非但端木翠,連轂閶都愣住了。

  楊戩冷笑一聲,又伸手握住劍身用力抹過,鮮血如縷不絕,不多時便冷凝在劍身之上。

  「昨日高伯蹇的人將在旗穆家搜出的物事帶回,我當時就覺得這劍必非常物,仔細琢磨之下不得其理,想找佩劍主人問個究竟,那時才知你和轂閶在試他的功夫,也就不便打擾。昨日離開安邑時,我將佩劍一併帶回,呈交丞相。我當時想,丞相見聞廣博,或許他能辨識出些什麼也未可知。」

  「尚父怎麼說?」不知為什麼,端木翠竟沒來由地有些心慌。

  「丞相說,這劍應該是巨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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