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十四


  她一邊狠狠的剜他一眼,順手將房間裡那支白熾燈打開了,光線在瞬間撒播開去,輕柔的落在易子容的臉上——這是在重逢後,杜微言第一次清晰、又毫無滯礙的面對面看清了他的容顏。

  她的手指還扶在開關上,愕住,再也難以挪動分毫。

  三年的時間過去,不長不短,雖然不至於讓一個人老去,可是多少會留下一些印記。就算是杜微言,護膚品從當年的控油清爽,也逐漸升級到了保濕滋潤。可是這個男人,用神祇般的驚人英俊,以一種時間都無法使之褪色的方式,又一次的,讓杜微言回味起初見他之時的那種驚豔。

  易子容站在離她並不遠的地方,被她凝視,可是也在凝視著她。

  她的表情太過明顯,應該是陷在回憶中,一時間難以抽身出來——這讓易子容有些怔忡,又有些淺淺的緊張。

  過了很久,杜微言緩緩的將手放下來,大約有些無意識的隨手撥了撥頭髮,輕輕的說:「莫顏,你真好看。」

  只有此刻,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吧?突如其來的闖進來,然後一聲不吭的消失……他抿了抿唇,在書桌前坐下,仿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只是翻了翻學生的作業本,輕輕笑了出來:「你也挺好看的。」

  杜微言覺得他的語氣很輕快,可他是莫顏,他從不騙她……這樣一想,她忍不住微笑起來,點頭說:「謝謝你。」

  她也在床邊坐下,一時間無事可做,只能伸出手,撫平了枕巾。氣氛似乎從剛才那樣的激烈和意外中,倏然沉澱到了此刻的相對無言。

  「莫顏,你……怎麼會出來的?」杜微言醞釀了很久,終於還是開口問他,「我在天尹見過你一次,還以為是認錯了。哦,還有一次,是在電視上。」

  男人不疾不徐的從桌邊抬起頭,注視著忐忑不安的女孩子,他輕輕的一笑,杜微言卻忽然想起了芙蓉花開的皎亮——

  「叫我易子容吧。在這裡,他們都這麼叫我。」

  「易子容?」杜微言在唇間讀了兩遍,「為什麼叫這個?」

  他一本正經:「闐族人出來大都姓易,子容是按族譜下排的。」

  「哦。」杜微言點點頭,抬頭看他一眼,特定的角度讓他的半邊臉龐看起來像是一尊歷史很久遠的雕塑,而時光不曾磨滅掉這樣的傑作,璀璨得叫人難以挪移開目光。

  她沉默了片刻,那句話,從她在車中見到他起,就已經想說了……再不說,如鯁在喉。

  「不辭而別,是我不對。」杜微言咬咬牙,看了看他的臉色,繼續說下去,「我應該說一句對不起。」

  易子容抬起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最後語氣鎮定而安寧:「不用說對不起。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

  他的手指非常修長漂亮,不輕不重的在桌邊輕叩,此刻頓了頓,又搖了搖頭。這樣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優雅清貴。可他知道自己心底卻滑過一絲無奈,這樣的話,他在她的面前,說過兩次。每一次,這個死丫頭看起來都是心不在焉,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完整的把這句話聽進去。

  「那——」杜微言帶了下意識的反應,像是護犢的老母雞一般看了看自己的一些學術資料,語氣又像有幾分自說自話的揣測和僥倖,「你不是來找我的,對吧?」

  易子容什麼都沒說,似乎在忍耐著什麼,幽深的眸子裡劃過一道奇異的光亮。

  天色漸漸的在暗下來,杜微言莫名的起了個奇怪的念頭,他的那雙眼睛,亮得像是山間夜晚的星星,淡淡的皎潔,仿佛就是這樣,已經注視了她很久很久。

  她道歉了,可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叫她覺得不安。

  到底為什麼不安,杜微言卻琢磨不出來。她在這個城市裡再一次見到他,其實他很正常——年輕,英俊。許是因為從紅玉那邊過來,多了幾分奇異的、並不像都市人的氣質,鮮活,卻不失沉靜。這大概也是她從來都無法看透他的原因吧。

  「我是來找些東西的。」他笑了笑,「杜微言,你不用怕我,我記得你說過,我們是朋友。」

  「是啊,是朋友。」她笑得有些尷尬,卻只能硬著頭皮,「一直都是。」

  「所以……朋友之間,按照你們的說法,是不是應該互相幫忙?」

  「什麼忙?」

  易子容站起來,平靜的說:「紅玉正籌建一個博物館,需要顧問。」

  杜微言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那我能幫上什麼忙?」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又似乎有些嘶啞,劃在人的心裡,像是扣動心弦。他似笑非笑著說:「杜小姐,你這是在裝傻?因為你那篇文章,闐族語言現在炙手可熱。關於語言介紹,會有兩個展廳。我們可不懂什麼是語言參數和習得機制。」

  杜微言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走之後,那篇文章發表之後,有數不清的人來過紅玉。」他依然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木樨穀那邊,也換了副模樣了。」

  杜微言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也不敢問所謂的「換了副模樣」指的是什麼,只能點頭說:「我……我會幫忙。」

  易子容的表情似是舒展了一些,他點頭:「好,那什麼時候下山?」

  「等我把這裡的工作做完吧?」她用商榷的語氣說,還帶了小小的疑惑「還有,你是用什麼身份來找我的?」

  薄唇的形狀極為漂亮,像是月牙微亮,又像是蝶翼柔緩,易子容想了想才回答她:「紅玉產一種稀有金屬,你知道麼?現在這個開發剛剛起步,潛力也很大。政府和民間之前集資,已經步入正軌了。所以和政府的關係也不錯。」

  說到這裡,易子容似乎記起了什麼,眼角一勾,那抹弧度秀長微翹:「你喜歡從商,還是從政?」

  「呃?」

  「哦,沒什麼。」他自如的笑笑,「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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