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十五


  也難怪那天他和省委書記一道吃飯……杜微言其實在琢磨這件事,難免還有些疑惑:「你……出來多久了?」

  易子容笑了起來,露出的牙齒潔白漂亮,也終於襯得薄削的唇有了血色:「你需不需要看我的簡歷?」

  杜微言並沒有跟著他立刻下山,她也沒來得及問易子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余嬸就來敲門了:「杜老師,來吃飯了。」她半探進頭,看了一眼易子容,「你的這個朋友,一起來吃吧。」

  杜微言這些天一直和余老師夫婦搭夥,山裡人都爽直淳樸,她也樂於和他們多交往。眼見余嬸熱心的模樣,她也不好說什麼,倒是易子容站起來,笑著說:「那就不客氣了。」

  杜微言出門的時候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易先生,我沒有答應你現在就下山。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易子容十分輕鬆的笑笑:「我知道。還有,叫我易子容吧,叫先生顯得……」他想了想,用了個詞兒,「很見外。」

  房裡的白熾燈有些不好用了,一閃一閃的,晃得人眼睛發疼。

  晚飯是青椒土豆絲和醃肉,杜微言低頭吃飯,和余嬸言談間說起學校的孩子,余嬸笑著說:「你來了沒幾天,就把他們名字都記住啦?」

  杜微言夾了幾根土豆絲,低頭說:「他們一個個都很聰明,搶著回答問題。想不記住都難。」

  她一低頭微笑的時候,有一種清新的味道,順著剛剛洗過的髮絲鑽進了易子容的鼻間,沁涼而美妙,仿佛是夜來香的味道。

  「小杜,你的朋友,吃飯完還下山嗎?」

  杜微言抬了抬頭,並沒有代替他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易子容卻笑著望著她,語氣柔和,仿佛是有些為難:「微言,這山路好不好走?」

  杜微言尷尬的笑了笑,低聲說:「你不是開車上來的麼?」

  余嬸「哎呦」一聲,接口說:「我都忘了你是開車上來的。那可不行。路險著呢。」她想了想,極為熱心的說,「要不在隔壁教室搭個鋪,你住一晚,明早再走吧?」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杜微言,半晌,才回頭對大嬸說:「那真是麻煩了。」

  「不麻煩的,不麻煩的。小杜老師的朋友,那是應當的。」

  話音未落,小小的房間裡,燈一下子跳滅了——三人不約而同的抬頭去看桌子上方那盞熄滅的燈。突如其來的黑暗,一時間沒人開口。

  「這燈,唉,剛才老餘走前就該讓他把燈泡換上。」嘎吱一聲椅子推開的聲音,余嬸撥開椅子,起身去找新的燈泡。

  杜微言憑藉著室內僅存的光線,若有若無的尋找易子容的輪廓,最後慢慢的說:「你真要住這裡?」

  他不說話,黑暗中呼吸綿長寧靜。

  移開了桌子,杜微言站起來,先去把開關合上,拿著手機替余嬸照明。

  燈泡垂下的高度不算矮,可易子容很高,大約他踮起腳就能夠到那個燈泡。

  余嬸正手忙腳亂的要爬上凳子,杜微言自然而然的說:「易子容,你去換吧。你夠得著。」

  易子容靜默了數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說:「余嬸,我來吧。」

  他接過燈泡,就站在那個燈座下邊,又停了數秒。

  有那麼一瞬間,杜微言覺得他是在研究怎麼把那個壞掉的燈泡換下來——片刻之後,他伸出手,觸到了那只燈。

  「微言,我覺得這燈沒壞。你再開一開試試。」易子容的聲音很平穩,不像開玩笑。

  杜微言「噯」了一聲,心底有些疑惑,卻也照著他說的話走回去,邊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會換啊?」

  啪的一聲,燈亮了。

  光亮如初。

  余嬸一臉疑惑:「這咋回事?這燈一亮一亮的好久了,老餘昨天還念叨著說要換下來。咋又好了?」

  她不信,走過去,打開,關上,試了好幾次,光線穩定得仿佛是大江水面,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易子容將燈泡遞回給余嬸,笑著說:「會不會是電壓的問題?」

  余嬸也沒在意,「哦」了一聲,收拾碗筷,一邊說:「我一會兒去鋪床。小杜,你就帶他去最東邊的那間教室吧。」她伸手攔住杜微言,「別幫忙了。你朋友來一趟不容易,還是去你屋裡坐吧。」

  杜微言出了門,才微笑著說:「其實你不會換燈泡,對不對?」

  易子容不說話,借著月色可以看見,他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一些杜微言看不懂的東西。

  她繼續:「運氣真好,那個燈居然沒壞。」

  他照例是不置可否,最後看看天色,問她:「山上你住得慣麼?」

  杜微言挑了挑眉看著他,想也不想:「你忘了我還在你們那邊住過那麼久?」

  話音未落,易子容便側過臉看著她,似笑非笑:「有多久?一年?一輩子?」

  杜微言承認,她詞窮了,甚至不敢和他對視,匆匆轉開了眼睛。

  他的神色向來都是淡淡的。從她認識他起,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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