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 上頁 下頁
六五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已經滿足了你的要求?」他一把抽走她手中的雜誌,在她身邊坐下,眸色深邃。

  其實自從那一日之後,陳綏寧從未與他提起過結婚的話題,他不提,她自然樂得輕鬆——然而此刻,似乎避不開了。

  他在她身邊躺下,伸手攬過她,卻不防佳南安安靜靜的望向自己:「你還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恨許家?」

  良久,他的聲音慢慢的說:「許佳南,沈容給你看那份清單的時候,你有沒有驚訝,原來許家家底這麼殷厚。」

  佳南淡淡挑起眉梢:「我對那一串數字不敏感。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吧。」

  「在我正式接手OME之前的那段過渡期,集團很多決策都是我父親病中指示給許彥海的。」陳綏寧的聲音冰涼,不帶絲毫情感,「很湊巧,你們許家的家底,一大半就是在那半年裡攢起來的。」

  佳南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手腳冰涼,「所以,從最開始……我們在一起,你就恨我爸爸,你就在等那一天?」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一瞬間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可最終卻只抿了抿唇角:「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陳綏寧,過去的事你不想提。」她靜靜地說,手指有些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子,「那你現在又是何必呢?這麼大手筆的回購,就不心疼了?不覺得是便宜了許家?」

  他的唇抿得如同刀鋒一般銳利,卻不解釋,只說:「我只要一個結果。」

  「結果就是,陳綏寧,我不相信。」她冷冷推開他,「你在騙我。為什麼不願意說?」

  打斷這場陷入僵局的對話的,是急促的電話鈴聲,佳南接起來,是醫院打來的。

  「許小姐嗎?你父親醒了。」

  聲音在黑夜中異常清晰,佳南唰地坐起來,似是難以置信,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佳南匆忙套上大衣的時候,陳綏寧已經站在房門邊,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我送你去醫院。」他頓了頓,又似乎有些倦漠,「你實在想知道,為什麼不去問你爸爸?」

  管家已經備好了車,將外套遞給陳綏寧,一邊低聲說:「先生,路上小心。」佳南走過他身邊,陰差陽錯,看到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又似乎有些不屑——只是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往常的面無表情,幾乎讓佳南覺得這是錯覺。

  司機平穩地開著車,陳綏寧坐在佳南身邊,臉色如常。車廂裡靜靜的,又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壓力,迫得佳南心跳有些失律。

  許彥海終於還是醒過來了,佳南電話裡幾乎哽咽,可是這一路上,心下卻又開始忐忑——父親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簡直難以想像一向要強的父親,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麼態度。

  「管家是不是……很討厭我?」仿佛是為了紓解此刻的壓力,佳南只能找他說話。

  「怎麼會?」陳綏寧斜睨她一眼,似乎有些探究,「你在發抖。」

  佳南勉強笑了笑。他便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聲音低沉:「你等他醒來,不是等了很久了麼?」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佳南不禁抬眸看他,他也抿了唇望向自己,眸色中隱約竟有幾分嘲諷。

  然而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重要了,佳南仿佛沒有聽見,下車的時候遇到沈容,便一起上樓。病房裡醫生護士還在忙碌,因為許彥海剛醒,身體虛弱,並沒有允許家屬探望。一直到翌日清晨,佳南在沈容的催促下去外邊吃了早餐。她等了整整一晚,步出醫院的時候只覺得頭暈眼花,才記得打個電話給陳綏寧。

  「我……還在醫院。」她坐在麥當勞裡,小口的啜飲咖啡。

  「嗯。」對方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

  「你昨天沒有等到很晚吧?」

  陳綏寧輕輕笑了聲:「你以為我一直在等你?」頓了頓,又說,「我今天去H市開會。就這樣吧。」

  喝了整整兩杯咖啡,才起身回到醫院。

  醫生示意她可以進去看病人,佳南深呼吸了一口,慢慢走向里間病房。

  浮生若夢,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於那一晚,開始于父親昏厥的那一刻,沒有人保護自己,沒有人在意自己,她只能獨自一個人,在暗夜中前行。

  這幾步路走得異常艱難緩慢,直到看見蒼老而疲倦的父親:「爸爸……」佳南坐在床邊,握住許彥海的手,勉強讓自己露出笑容。

  「小囡。」許彥海撫了撫女兒的手背,聲音還有些斷斷續續,「別哭,爸爸沒事。」

  她原本竭力忍住的眼淚,此刻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和爸爸說說,這段時間小囡做了些什麼?」許彥海咳嗽了一陣,目光卻望著佳南身後的沈容。

  佳南的手一僵,有些慌亂的抬起頭:「爸爸,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別的事。」

  許彥海皺起眉頭,良久,才對沈容說:「你來說。」

  沈容躊躇了一會兒,走到許彥海身邊,省去了那些在翡海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低低的將收購的事情說了。

  「許佳南,你過來。」或許是病後的許彥海思維還有些渙散,足足想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說。

  佳南屏住呼吸,走到沈容身邊,低頭看著父親。

  「沈容,扶我坐起來。」許彥海慢慢的說,一邊看著女兒,「你說,陳綏寧為什麼會答應這麼苛刻的條件?」

  佳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咬住了下唇,不說話。

  「說啊!你不是很能幹麼!」許彥海重重的咳嗽了一陣,直直的看著女兒,「他陳綏甯不是傻子,為什麼答應這樣的條件?」

  佳南幾乎將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來——知女莫若父,父親分明已經一眼看出了背後的貓膩,她還能辯解什麼呢?

  「先生,你別激動……」沈容連忙半攔在佳南和許彥海之間,示意佳南先出去。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佳南喃喃地解釋,卻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父親聽到了沒有。她很想說「我沒辦法」,卻又忍住了不說——這句話會顯得自己太懦弱,太沒用,他的爸爸,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呢!

  許彥海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掙扎著坐了起來,一手指著女兒,斷續說:「你說,你……是不是還和他,在一起?」

  佳南低著頭,不敢看父親蒼老的臉。

  時間被放緩了腳步,房間裡靜得可怕。

  突如其來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音。

  這一掌摑在臉上,重,且狠,大約是許彥海用盡了力氣。

  佳南捂著沒有知覺的臉頰,呆呆看著父親,然後一偏頭,看見窗外漫天的雪花。

  「你出去……我,沒有這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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