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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雲歌默默坐了會兒,問道:「樹林裡應該會有很多動物,我們能打獵嗎?」

  孟玨笑起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最好求老天不要讓我們碰見動物。大雪封山,有食物貯存的動物都不會出來,頂著風雪出來覓食的往往是餓極的虎豹。我不能行動,沒有一點自保能力,一把軍刀能幹什麼?」

  「我會做陷阱,而且我現在武功大進了,可不會像以前一樣,連桀犬都打不過。」

  孟玨微笑地凝視著她,溫和地說:「我知道。等天亮了,我們看看能不能設陷阱捉幾隻鳥。」

  「好!」雲歌的沮喪消散了幾分,身子往樹上靠了靠,閉著眼睛睡起來。太過疲憊,雖然身上寒冷,肚子餓,可還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孟玨一直凝視著她,看她睡熟了,慢慢挪動著身體,將裹在身上的狐狸斗篷扯出來,蓋在了她身上。雲歌人在夢中,咳嗽聲卻不間斷,睡得很不安穩。孟玨神情黯然,輕輕拿起她的手腕,把脈診斷,又在心中默記著她咳嗽的頻率和咳嗽的時辰。

  半夜裡,又飄起雪花來,天氣越發寒冷。

  天還未亮,雲歌就被凍醒了,睜眼一看,瞪向了孟玨。

  孟玨微笑著說:「我剛醒來,看你縮著身子,所以……不想你這麼快就醒了,倒是多此一舉了。」

  「你以後少多事!惹火了我,我就把你丟到雪裡去喂老虎!」雲歌警告完了,抓起一把雪擦臉,凍得齜牙咧嘴的,人倒是徹底清醒了。

  「我們繼續走,順便找找小動物,再順便找找山洞。我身上有火絨,有了山洞我們就可以烤肉吃了。」

  大雪好似讓所有的動物都失蹤了。

  雲歌雖然邊走邊留意,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動物的蹤跡。不過在孟玨的指點下,她爬到樹上,掏了幾個松鼠的窩,雖沒抓到松鼠,可弄了一小堆松果和毛栗子,兩人算是吃了一頓勉強充饑的中飯。

  本來食物就少得可憐,孟玨還特意留了兩個松果不吃,雲歌問:「你留它們做什麼?」

  孟玨微笑著將松果收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雲歌想了想,明白過來,猛地敲了下自己腦袋,氣鼓鼓地背起孟玨就走。

  孟玨笑著說:「你沒想到,不是你笨,誰第一次就會呢?我也是為了生存,才慢慢學會的。」

  雲歌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突地問:「你小時候常常要這樣去尋找食物嗎?連松鼠的食物都……都吃。」

  孟玨雲淡風輕地說:「就一段時間。」

  雲歌走過荒漠,走過草原,爬過雪山,翻過峻嶺,對她而言,野外的世界熟悉親切、充滿樂趣,可現在才知道她並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殘酷世界,在父母兄長的照顧下,所有的殘酷都被他們遮去,她只看見了好玩有趣的一面。

  經過一處已經乾枯的矮灌木叢時,孟玨突然貼在雲歌耳畔小聲說:「停,慢慢地爬下去。」

  雲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全身緊張,屏息靜氣地緩緩蹲下,伏在了雪地上。

  孟玨將備好的松子一粒粒地扔了出去,由遠及近,然後他向雲歌做了個勾手的姿勢,示意她靠近他,雲歌忙把頭湊過去,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伸手去摘她耳朵上的玉石墜子,雲歌立即反應過來,忙把另一隻也摘下,遞給孟玨。

  等了很久,都沒有任何動靜,眼看著松子就要全被雪花覆蓋,雲歌疑問地看向孟玨,孟玨只點了下頭,雲歌就又全神貫注地盯向了前方。

  冰天雪地裡,身上冷,肚子餓,這樣一動不動地趴在雪中,實在是一種堪比酷刑的折磨,更何況孟玨還身受重傷。不過孟玨和雲歌都非常人,兩人很有耐心地靜等,雪仍在落著,漸漸地,已經看不出還有兩個人。

  一隻山雉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四周,小心翼翼地刨開雪,尋找著雪下的松子,剛開始,它還吃一顆松子,警覺地查視一下周圍,可一直都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音,它漸漸放鬆了警惕。

  大雪將一切食物深埋在了地下,它已經餓了很久,此時再按捺不住,開始急速地刨雪,尋找松子。

  孟玨屏住一口氣,用力於手腕,將雲歌的玉石耳墜子彈了出去,兩枚連發,正中山雉頭顱,山雉短促地哀鳴了一聲,倒在了雪地裡。

  雲歌「哇」的歡叫一聲,從雪裡蹦起來,因為趴得太久,四肢僵硬,她卻連活動手腳都顧不上,就搖搖晃晃地跑去撿山雉。從小到大,打了無數次獵,什麼珍禽異獸都曾獵到過,可這一次,這只小小的山雉是她最激動的一次捕獵。雲歌歡天喜地地撿起山雉,一面笑,一面和孟玨說:「你的打獵手段比我三哥都高明,你和誰學的?」

  孟玨很久沒有見過雲歌笑著和他說話了,有些失神,恍惚了一瞬,才說道:「人本來就是野獸,這些東西是本能,肚子餓極時,為了活下去,自然而然就會了。」

  雲歌呆了一下,說不清楚心裡什麼滋味,去扶孟玨起來,孟玨見她面色憔悴,說道:「這裡正好有枯木,又是白天,火光不會太明顯,我們就在這裡先把山雉烤著吃了,再上路。」

  雲歌點了點頭,把孟玨背到一株略微能擋風雪的樹下,安頓好孟玨後,她去收拾山雉,將弄乾淨的山雉放在一邊後,又去準備生篝火,正在撿乾柴枯木,忽然聽到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她驚得立即扔掉柴禾,跑去背孟玨,「有士兵尋來了。」

  背好孟玨就跑,跑了幾步,卻惦記起他們的山雉,想回頭去拿,可已經看到士兵的身影在林子裡晃,若回去,肯定會被發現。雲歌進退為難地痛苦:想走,實在捨不得那只山雉,想回,又知道背著孟玨,十分危險。她腳下在奔,頭卻一直扭著往後看。

  孟玨忽地笑了,「不要管它了,逃命要緊!」

  雲歌哭喪著臉,扭回了頭,開始用力狂奔,一邊奔,一邊還在痛苦,嘴裡喃喃不絕地罵著士兵,罵著老天,罵著劉詢,後來又開始怨怪那只山雉不好,不早點出現讓他們捉,讓他們吃。

  忽聽到孟玨的輕笑聲,她氣不打一處來,「你笑個鬼!那可是我們費了老大功夫捉來的山雉,有什麼好笑的?」

  孟玨咳嗽了幾聲,笑著說:「我在笑若讓西域人知道曜的妹妹為了只山雉痛心疾首,只怕他們更願意去相信雪山的仙女下凡了。」

  雲歌愣了一下,在無比的荒謬中,先是生了幾分悲傷,可很快就全變成了好笑,是呀!只是一隻瘦骨嶙峋的山雉!她一邊背著孟玨跑,一邊忍不住地嘴角也沁出了笑意。

  孟玨聽到她的笑聲,微笑著想,這就是雲歌!

  身後追兵無數,肚內空空如也,可兩個人都是邊逃邊笑。

  孟玨和雲歌,一個是走過地獄的孤狼,一個是自小遊蕩于山野的精靈,追兵雖有體力之便,但在大山中,他們奈何不了這兩個人,很快,雲歌和孟玨就甩掉了他們。

  但久未進食,天還沒黑,雲歌就已經實在走不動了,雖然知道追兵仍在附近,可兩人不得不提早休息。

  雲歌放孟玨下來時,孟玨的一縷頭髮拂過雲歌臉頰,雲歌一愣間,隨手抓住了他的頭髮,「你的頭髮……」孟玨的頭髮烏黑中夾雜著斑駁的銀白,好似褪了色的綢緞。

  「我七八歲大的時候,頭髮已經是半黑半白,義父說我是少年白髮。」孟玨的神情十分淡然,似乎沒覺得世人眼中的「妖異」有什麼大不了,可凝視著雲歌的雙眸中卻有隱隱的期待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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