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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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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雲歌接到許平君傳詔時,正對著醫書背草藥的藥性,想著許平君找她應該和公孫長使、張良人的事有關,忙將手頭的藥草放下,趕進宮中。 許平君見到她,露了笑意,不過只在唇角一轉,很快就淡了,「有個人想見你,卻又不方便直接找你,所以請我幫忙,你肯見她嗎?」 「誰?」 「太皇太后。」 雲歌低垂著眉目,看不清楚神情,只有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她無事不會找我的,姐姐帶我去吧!」 許平君見她答應了,牽著她的手,並肩向長樂宮行去。許平君的面容清靜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完全不似她往日的性格。 雲歌輕聲問:「公孫長使的事情是張良人做的嗎?」 許平君淡笑,「不管她做沒做都無所謂。陛下立意要壓下此事,根本不會去徹查,禦廚和所有牽涉在內的人都已被秘密處死。」 雲歌只有沉默,對劉詢的處理方法,她雖然早已猜出幾分,可真聽到後仍不免心寒。張良人身後有右將軍張安世和整個張氏,劉詢不能失去張氏,可那個無辜的孩子呢? 長樂宮已到,橙兒和六順正在殿門口張望,看到她們,歡喜地迎上來。六順給皇后請完安後,竟失禮地問雲歌:「姑娘,你還好嗎?」 雲歌微笑著,十分平靜地說:「以後叫孟夫人。我很好。」 六順忙跪下要賠罪,雲歌卻理都沒有理他,徑直走進了大殿。 上官小妹立在殿內,身上披著件厚厚的織錦披風,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許平君有些詫異,她不是要見雲歌嗎? 「你們來得不巧,哀家要出去走走,改日再來吧!」 許平君反應過來,恭敬地說:「兒臣正好有空,不如讓兒臣隨侍左右,兒臣雖然笨手笨腳,不過總比宮女盡心。」 上官小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出了殿門。許平君忙小步跟上,雲歌低頭隨在她們身後。上官小妹轉了幾個圈子後,出了長樂宮,看方向似乎想去建章宮,許平君和雲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只能一直默默跟隨。 六順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她們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宮女宦官。等行到建章宮深處的一處院落前,上官小妹停了腳步,說道:「我不方便過去,雲歌,你想辦法進去看一眼。」 雲歌看侍衛環繞,守衛森嚴,不解地想了會兒,猛地明白過來,對許平君細聲求道:「姐姐,要麻煩你了。」 許平君道:「他是你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一起進去吧!」 守衛見皇后親臨,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攔,猶豫間,許平君已走進了院子。 四月正在院中的梧桐樹下掃落葉,抬頭看到來人,手中的笤帚掉到地上,濺起一陣輕塵。 「大公子在哪裡?」雲歌問。 四月神情黯然,指了指身後的屋子。 許平君和雲歌推開木門,刺鼻的酒氣混著酸黴味撲面而來。 屋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罈,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一個長髮散亂的男子正抱著一個木匣子呼呼大睡,身上穿的似乎是一件紫袍,卻已經被酒漬、油膩染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皺巴巴地團在身上。臉上野草一般的胡髯和長髮糾纏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五官,只覺得污穢醜陋不堪,令人避之都唯恐不及。 許平君叫:「大公子!大公子!劉賀!劉賀……」 緊抱著木匣的人身子微動了動,喃喃自語:「紅……紅……」忽地笑起來,大呼一聲,「二弟,這是我們的喜酒,再幹一杯!」 雲歌猛地轉身出了門,仰頭望天,一口口地大吸著氣。 許平君扶著門框,似有些站不穩,那個倜儻風流的男兒怎麼成了這副模樣?半晌後,她才定下心神,問四月:「你怎麼可以讓他醉成這樣?」 四月盯著許平君冷笑起來,一面笑著,一面快步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他除了醉酒,還能做什麼?難道清醒地散步嗎?一天散一千遍?一年該散多少遍?」她說話的工夫,整個院子就被她走了個遍。 許平君看著逼仄狹窄的小屋,說不出話。這一切都是她的夫君一手造成。在四月犀利的目光前,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雲歌走到四月面前,一字字說:「我會救他出去,你要做的就是讓他醒過來!」 四月雙眼圓睜,瞪著雲歌,好一會兒後,用力點了點頭,「好!」 雲歌快步離開,許平君緊跟在她身後,想問卻不敢問。 上官小妹看到雲歌,問道:「他還活著嗎?」 「離死不遠了。你要我做什麼?要我去求霍光,還是劉詢?」 小妹悠悠地笑起來,「霍光幾次暗示皇帝下旨殺劉賀,罪名他都已經替皇帝網羅齊全,一千多條罪行呢!只差皇帝點頭宣旨,皇帝卻一直含含糊糊地裝糊塗,霍光又想通過我的手賜死他,我裝害怕,大哭著拒絕了。」 許平君喜悅地說:「他定是念著故情,我去求他放人。」 小妹的視線如寒刃,割碎了許平君的喜悅,「皇帝不是不想殺劉賀,而是不敢殺。孝昭皇帝曾命他寫過一道聖旨,他承諾過不動劉賀,否則劉賀早就……」小妹一聲冷笑,「皇帝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霍光能設法殺了劉賀,可霍光不想背負殺害廢帝的罪名,他是希望皇帝下旨殺了劉賀。」 許平君臉色發白,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雲歌問:「聖旨呢?」 小妹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想過無數遍,皇帝肯定想的遍數更多。他先前一定以為在我這裡,所以借著把我從椒房殿遷到長樂宮的機會,將我所有的物品都翻了個底朝天,可惜結果令他很失望。」 雲歌看小妹盯著她,「也不在我這裡,我剛知道此事。」 小妹的視線越過了她,似看著極遠處,「他不會捨得將你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劉詢倒是懂得他的心思,所以壓根兒沒去煩擾過你。」 雲歌的身子猛地顫了下,半晌後,才啞著聲音問:「你為何拖到現在才找我?」 小妹瞟了眼許平君,「太早了,你孤掌難鳴;再晚下去,就來不及了,現在的時候恰恰好。邊疆有亂,皇帝和霍光暫時都顧不上劉賀,但他們一個搶了劉賀的皇位,一個廢了劉賀,沒一個會放心留著劉賀。」小妹看著雲歌,微笑起來:「霍小姐、孟夫人,在他的心中,劉賀是他的朋友,劉賀也敬他為友,否則,以劉賀的心智絕不至於淪落到此,我想他絕不想看到劉賀今日的樣子,劉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說完,好似卸下了個大包袱,神態輕鬆、腳步輕快地走了。 雲歌遙望著守衛森嚴的院子,心裡全是茫然。她雖然給了四月承諾,可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兌現這個承諾。 書房內,孟玨清心靜氣、提筆揮毫,在書法中,尋覓著暫時的平和。 「卿雲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三月輕敲了敲門,「夫人想見公子。」 孟玨的眉間有不悅,可聲音依然溫潤有禮,「我有要事在忙,請夫人回去。」 「你怎麼……」三月的叫聲未完,雲歌已經推門而進,「不會佔用多少時間,我來取回一樣屬於我的東西。」 三月一臉不滿,孟玨盯了眼三月,她立即心虛地低下了頭,匆匆後退,將門掩上。 孟玨不露聲色地將面前未寫完的卷軸輕輕合上,「什麼東西?」 「風叔叔給我的钜子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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