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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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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奭兒,怎麼拿著冊書,卻在發呆呢?怎麼好長時間沒來找我玩?」霍成君笑吟吟地坐到劉奭對面。 劉奭覺得秋日的燦爛陽光好似全被遮住。他站起,一面向霍成君行禮,一面說:「先生佈置的功課很重,兒臣要日日做功課。」 霍成君看他頭上有幾片落葉,伸手想把他拽到身邊,替他拿掉,可劉奭竟猛地後退了兩步。畢竟年紀還小,舉動間終是露了心底的情緒。 霍成君笑容僵了一僵,微笑著縮回了手,帶著估量和審查,凝視著劉奭。 張良人和公孫長使同來御花園散心,兩人因喜歡清幽,又想單獨說些話,所以專揀僻靜處行走,不料看到霍婕妤和太子殿下同坐在樹下,回避已是來不及,只能上前給霍婕妤請安。 霍婕妤笑看了眼公孫長使微隆的腹部,心如針刺,劉詢對她近乎是專寵,可她的肚子無一點反應,劉詢幾個月裡只去過一次公孫長使處,她竟然就懷孕了。 「坐吧!你有身子的人,不用守那麼多規矩。」 公孫長使局促不安地站著,不敢坐。霍成君眼中隱有不屑,側頭看向張良人,笑命她坐,「宮裡的一切可都習慣?」 張良人因為出身於大家族,行動間自多了幾分落落大方,笑扶著公孫長使坐下,自己坐到她身側,「回娘娘的話,一切都習慣,就是覺得沒家裡自由自在。」說著自己先笑起來。 霍成君笑著點頭,與她談論起以前閨閣中的舊事,公孫長使對這些貴族小姐的消遣一竅不通,半句話都插不上,只能靜靜地坐著。她看劉奭時不時看一眼她的腹部,有些不好意思,雙手放在了腹部上。霍成君含笑問劉奭:「就要有弟弟了,殿下可開心?」 劉奭盯著公孫長使問:「是弟弟嗎?」 公孫長使笑回道:「不知道。不過我倒希望是個女孩子,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陪我。」 劉奭一下高興起來,「妹妹若像娘娘,一定很美麗,到時候我也要帶妹妹玩。」 公孫長使也開心地笑起來,「謝謝大殿下的吉言。」 兩個嬤嬤提著食盒過來,給眾位娘娘請安後,笑對張良人說:「娘娘真讓我們好找!轉遍了御花園才尋到這裡。」 張良人站起來接過食盒,「這是我命禦廚按照家中的食譜做的幾樣點心。」 一個小宦官也尋了過來,劉奭起身告退。霍成君笑叫住他,「一起吃幾塊點心再去讀書。」 劉奭回稟:「兒臣要回去做功課了。」 「吃幾塊點心耽誤不了你的功課,快過來!」 張良人也笑說:「很好吃的,殿下嘗嘗吧!」 劉奭低聲對宦官吩咐:「去找我師傅。」說完後,轉身回去。 張良人親手選了塊最好看的點心遞給劉奭,劉奭握著點心不動,只看著公孫長使將一塊杏仁糕幾口吃完。 公孫長使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解釋,「最近變得有些挑嘴,那日在張良人那裡吃了兩塊點心,竟一直嘴饞得不能忘,所以張姐姐特意命禦廚做給我。」 「原來我們都沾的是長使的光。」霍成君挑了塊桃酥放進嘴裡,又好似隨手地拿了塊給張良人,張良人本想拿杏仁糕的,但霍成君已經遞到眼前,只能先放下手中的,笑著接過桃酥。 「手裡的點心不愛吃嗎?那嘗嘗別的。」霍成君撿了塊杏仁糕給劉奭,劉奭接過後,卻一直不吃,霍成君笑說:「嘗一嘗!」 公孫長使剛吃完第二塊杏仁糕,也笑著說:「殿下,很好吃的。」 劉奭緊握著點心,越來越著急。 「太子殿下!」 一聲充滿了責備的叫聲,卻讓他頓時輕鬆。劉奭立即扔下點心,撲向孟玨,又猛地頓住腳步,恭敬地行禮:「先生。」 孟玨神色不悅:「功課做完了嗎?」 「還沒有。」 「那還在這裡戲玩?」 張良人忙道歉:「都是本宮的錯,請孟大人不要責罰殿下。」 孟玨什麼都沒有說,微笑著行禮後,牽著劉奭告退。霍成君看著兩人的背影,手裡的桃酥斷成了幾截。 師徒兩人回到石渠閣後,孟玨微笑著問:「誰叮囑過你這些事情?」 孟玨的話沒頭沒尾,劉奭卻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給我糕點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卻很不高興,要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喝和吃任何娘娘給的東西,後來我告訴了娘,娘還親手繡了一雙鞋給太皇太后。」 孟玨倒也沒顯得多驚訝,微微點了下頭,說:「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給太皇太后磕頭時,記得要多磕一個。」 劉奭沒聽懂孟玨的話,只隨口「嗯」了一聲,跑到桌前,打開竹簡開始誦書。 半夜裡,劉奭正睡得香甜時,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忙爬到窗戶前,只看母后正匆匆整理衣裝,一個侍女跪在殿門外邊哭邊奏:「長使娘娘晚上睡下時還好好的,可半夜裡突然就嚷肚子疼,現在流血不止。」 「陛下可知道了?」 「陛下在昭陽殿。昭陽殿的總管說陛下已經歇息,不准奴婢入內驚擾。」侍女說著又開始給母后磕頭,「奴婢求皇后娘娘救長使娘娘一命,奴婢願意來生做牛做馬……」 母后打斷了她的話,「趕緊回去守著公孫長使,別在這裡說胡話。」又對富裕說,「傳本宮旨意,命太醫立即進宮,若有怠慢的,本宮嚴懲!」富裕轉身要吩咐底下人去宣旨,母后嚴厲地說:「你親自去辦!」 富裕應了聲「是」,撒開雙腿就跑出了椒房殿。 母后吩咐完一切後,帶著人趕去玉堂殿。椒房殿安靜下來,只幾個守夜宮女立在殿門前,小聲說著什麼。 劉奭縮回榻上,拉起被子蒙住了頭。 清晨,未等母后來喚他起床,他就洗漱停當,出了椒房殿。先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問安。太皇太后還未起身,他就在殿外「咚咚」地磕了三個頭,惹得已經熟稔的橙兒掩著嘴偷笑,「殿下今日的頭磕得可真實誠!」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著回嘴,一個骨碌爬起來,跑去了石渠閣,翻開孟玨佈置給他的功課,大聲地朗誦著,「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子曰……」 在一遍又一遍地反復誦讀中,在一個又一個的「子曰」中,他努力尋找著可以相信和追求的東西。 「先生?」 劉奭急急擦去眼角的淚,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師傅不知何時到的,沒有叫他,只靜立在窗下,聽著他的誦書聲。 孟玨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微笑著說:「今日我們不做書籍上的功課,我們去爬山,看看書籍外的風光。」 「好。」 劉奭掩好書,跟在孟玨身後,亦步亦趨。當爬到山頂,劉奭終於沒有忍住地問:「先生,父皇聰明嗎?」 「很聰明。」 「父皇……父皇會像書籍上的皇帝那樣很喜歡很寵愛一個妃子嗎?」 「不會。」 聽到先生絕對肯定的語氣,劉奭如釋重負,小小年紀,竟然眺望著遠方長長地籲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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