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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孟玨沉默了一會兒,從暗格中取出钜子令交給雲歌,雲歌轉身就要走,他問道:「你知道怎麼用嗎?」

  風叔叔說找執法人,可執法人在哪裡?雲歌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去一品居找掌櫃的,將钜子令出示給他,钜子們自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歌震驚,一品居竟然是風叔叔的產業?

  她冷嘲道:「如果你告訴我七裡香其實也是你的產業,我想我不會太驚訝。」

  孟玨沒有回答,而雲歌也沒有給他時間回答,語音剛落,人已經在門外。

  「三月。」孟玨揚聲叫她進去。

  三月拖著步子走進屋子,孟玨看著她沒有說話,三月臉色漸漸發白,跪了下來,「奴婢知錯了,絕無下次。」

  孟玨移開了目光,吩咐道:「你派幾個人暗中盯著雲歌,查清楚她這幾日的行蹤。」

  三月吊到半空的心放下,臉色恢復正常,磕了個頭後站起來,「是。」

  三月出來時,看見許香蘭小心翼翼地提著一罐湯過來,她苦笑著上前行禮,「二夫人先回去吧!公子這會兒正忙著。」

  許香蘭眼中都是失望,強笑了笑說:「好的,我就不去打擾他了。」

  一旁的丫鬟委屈地嘟囔:「守著爐子燉了一下午!前天忙,昨天忙,今天還是忙!喝碗湯的工夫都沒有嗎?」許香蘭瞋了她一眼,朝三月抱歉地笑笑,提著湯姍姍而去。

  三月只能歎氣。

  雲歌為了救劉賀,細心地調查和分析著朝堂上的一切。

  想要救出劉賀,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把劉賀送回昌邑國。昌邑國是武帝劉徹封的藩國,只有皇帝才能下旨奪藩王性命、收回封地,而劉詢因為對先帝有承諾,一日沒有銷毀自己親手寫的聖旨,一日不敢宣旨,光明正大地殺劉賀。

  可要把劉賀送回昌邑,談何容易?

  首先要把劉賀從建章宮中救出,再送出長安,最後護送回昌邑。守建章宮的羽林營,虎狼之師,只聽命于霍家,武功再高強的人,也不可能從羽林營的重重戒備中救出劉賀;即使把劉賀救出建章宮,又如何出長安?負責京畿治安、守長安城門的是雋不疑,此人鐵面無私,只認皇帝,他一聲令下,將城門緊閉,到時候插翅都難飛。最後的護送當然也不容易,以劉詢的能力,肯定能調動江湖人暗殺劉賀,可相對前兩個不可能完成的環節,最後一個環節反倒是最容易的。

  雖然雲歌看不到一點希望,可她的性格從不輕言放棄,何況這是劉弗陵的心願,無論如何困難,她都要做到。

  既然最後一個環節最容易,那就先部署最後一個,從最簡單的做起,再慢慢想前兩個環節。

  她靜靜觀察著朝堂局勢的變化,希冀著能捕捉到劉賀的一線生機。

  漢朝在秋天正式出兵,到了冬天,關中大軍大敗匈奴的右谷蠡王,西北大軍雖然不能直接參與烏孫內戰,可在趙充國將軍的暗中協助下,烏孫內戰也勝利在望,劉詢和霍光的眉頭均舒展了幾分,眾位官員都喜悅地想著,可以過一個歡天喜地的新年。

  正當眾人等著喝慶功酒時,烏孫的內戰因為劉詢寵臣蕭望之的一個錯誤決定,勝負突然扭轉,叛王泥靡在匈奴幫助下,大敗解憂公主,順利登基為王。解憂公主為了不讓漢朝在西域的百年經營化為烏有,毅然決定下嫁泥靡為妃。

  消息傳到漢庭,一貫鎮定從容、喜怒不顯的霍光竟然當場暈厥。

  迫于無奈,劉詢只能宣旨承認泥靡為烏孫的王,他心內又是憤怒又是羞愧,面上還得強作平靜。內火攻心,一場風寒竟讓一向健康的他臥榻不起。

  太醫建議他暫且拋開諸事,到溫泉宮修養一段時間,借助溫泉調養身體。

  劉詢接納了建議,準備移居驪山溫泉宮。命皇后、霍婕妤、太子、太傅以及幾位近臣隨行。

  因為旨意來得突然,孟府的人只能手忙腳亂地準備。

  擔心溫泉宮的廚子不合孟玨口味,許香蘭特意做了許多點心,囑咐三月給孟玨帶上。

  一堆人擠在門口送行,孟玨和眾人笑語告別,到了許香蘭面前時,和對其他人一模一樣,只笑著說了幾句保重的話,就要轉身上車。

  許香蘭強作著笑顏,心裡卻很難受委屈,聽說不少大人都帶著家眷隨行,可孟玨從未問過她。唯一寬慰點的就是孟玨對她至少還溫和有禮,對大夫人根本就是冷淡漠視。

  「等一等!」一把冷洌的聲音傳來。

  孟玨聞聲停步。

  雲歌提著個包裹匆匆趕來,「帶我一起去。」

  自霍光病倒,大夫人就回了霍府,已經很多天沒有回來,這會兒突然出現,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孟玨如何反應。不想孟玨只微微點了下頭,如同答應了一件根本不值得思考的小事。

  雲歌連謝都沒說一聲,就跳上了馬車,原本該坐在馬車內的孟玨坐到了車轅上,車夫呆呆愣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揚鞭打馬,驅車離開。

  剛到溫泉宮,雲歌就失去了蹤跡,三月著急,擔心雲歌迷路。孟玨淡淡說:「她不可能在溫泉宮迷路,做你的事情去,不用擔心她。」

  許平君正在整理衣服,聽到富裕叫「孟夫人」,還以為聽錯了,出來一看,竟真是雲歌,喜得一把握住了雲歌的手,「你怎麼來了?一路上冷不冷?讓人給你生個手爐來?」

  雲歌笑著搖頭,「一直縮在馬車裡面,擁著厚毯子,一點沒凍著。」

  許平君有意外的喜悅,「孟大哥陪著你一起的嗎?」

  雲歌笑意一僵,「他坐在外面。姐姐,我有話和你單獨說。」

  許平君看到她的表情,暗歎了口氣,命富裕去外面守著。

  「什麼事?」

  「我已經計畫好如何救大公子了,只是還缺一樣東西,要求姐姐幫我個忙。」

  「什麼忙?」

  「看守劉賀的侍衛是霍光的人,我已經想好如何調開他們,救劉賀出建章宮。」

  「這些侍衛對霍家忠心耿耿,你怎麼調開?」

  雲歌從懷裡掏出一個調動羽林營的權杖,許平君面色立變,「從哪裡來的?」

  雲歌的手隨意一晃,權杖即刻不見,「從霍山身上偷來的。霍光病得不輕,兒子和侄子每夜輪流看護。他在霍光榻前守了一夜,腦袋已不大清醒,我又故作神秘地和他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大意下,權杖就被我給偷來了。」雲歌說著,面色有些黯然,「霍府現在一團亂,希望叔……霍光的病能早點好。」

  許平君已經明白雲歌要她幫的忙,十分為難地問:「你想讓我幫你從陛下那裡偷出城的權杖,好讓雋不疑放人?」

  雲歌點頭:「陛下離京前特意叮囑過雋不疑,嚴守城門。雋不疑這人固執死板,沒有皇命,任何花招都不會讓他放行。這件事情必須儘快,一旦霍山發現權杖不見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可能再有。」

  許平君側過身子,去疊衣服,默不作聲。很久後,她語聲乾澀地說:「我不想他殺大公子。可他是我的夫君,如果我去盜取權杖,等於背叛他,我……我做不到!雲歌,對不起!」

  雲歌滿心的計畫驟然落空,呆呆地看著許平君。上官小妹以為劉詢所為會讓許平君心寒,她低估了許平君對劉詢的感情,而自己則高估了許平君對劉賀的情誼。

  「雲歌,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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