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八一


  雲歌分不清是夢是真,好似看到滿山遍野火紅的杜鵑花一瞬間從山頭直開到了山尾,然後燃燒,在呼呼的風聲中劈啪作響。

  雲歌這幾日常常幹著幹著活,就抿著嘴直笑,或者手裡還拿著一把菜,人卻呆呆地出神,半日都一動不動,滿面潮紅,似喜似羞,不知道想些什麼。

  許平君推開雲歌的院門,看到雲歌端著個盆子,站在水缸旁愣愣出神。

  許平君湊到雲歌身旁,笑嘲著問雲歌:「你和孟大哥是不是私訂了終身?」

  雲歌紅著臉一笑:「就不告訴你!」

  許平君哈哈笑著去撓雲歌癢癢:「看你說不說?」

  雲歌一面笑著躲,一面撩著盆子裡的水去潑許平君,其實次次都落了空。

  兩人正在笑鬧,不料有人從院子外進來,雲歌潑出去的水,沒有澆到許平君身上,卻澆到了來人身上。

  雲歌的「對不起」剛出口,看清楚是霍成君,反倒愣在了當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平君立即警惕地站到了雲歌身旁,一副和雲歌同仇敵愾的樣子。

  霍成君的侍女在院門外探了下頭,看到自家小姐被潑濕,立即沖著雲歌罵:「你要死了?居然敢潑我家小姐……」

  霍成君抹了把臉上的水,冷聲說:「我命你在外面守著,你不看著外面,反倒往裡看?」

  侍女立即縮回了腦袋:「奴婢該死!」

  因為來者是霍成君,是霍光的女兒,雲歌不願許平君牽扯進來,笑對許平君說:「許姐姐,你先回去,我和霍小姐說會兒話。」

  許平君猶豫了下,慢慢走出了院子。

  雲歌遞了帕子給霍成君,霍成君沒有接,臉若寒霜地看著雲歌,只是臉上未幹的水痕像淚水,把她的氣勢削弱了幾分。

  雲歌收回帕子,咬了咬唇說:「你救過我一命,我還沒有謝過你。」

  霍成君微微笑著說:「不但沒有謝,還恩將仇報。」

  雲歌幾分無奈:「你找我什麼事情?」

  霍成君盯著雲歌仔細地看,仿佛要看出雲歌究竟哪裡比她好。

  她有美麗的容貌,有尊貴的身份,還有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

  她一直以為她的人生肯定會富貴幸福,可這段日子,姐姐和上官蘭的慘死,讓她從夢裡驚醒。

  作為霍光的女兒,她已經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可她不甘心。她知道她生來就是屬於富貴的人,她已經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她不可能放棄她的姓氏和姓氏帶給她的一切,可她又不甘心如她的姐姐一般只是霍氏家族榮耀下的一枚棋子,婚姻只是政治利益的結合,她既想要一個能依然讓她繼續過高高在上生活的人,又不想放棄內心的感覺。而孟玨是她唯一可能的幸福,孟玨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她。她絕不想做第二個姐姐,或者上官蘭。

  雲歌被霍成君盯得毛骨悚然,小小地退開幾步,乾笑著問:「霍小姐?」

  霍成君深吸了口氣,盡力笑得如往常一般雍容:「孟玨是一個心很高、也很大的人,其實他行事比我哥哥更像父親,這大概也是父親很喜歡他的原因。孟玨以後想走的路,你根本幫不上他。你除了菜做得不錯外,還有什麼優點?闖禍,讓他替你收拾爛攤子?雲歌,你應該離開長安。」

  雲歌笑著做了個送客的姿勢,「霍小姐請回。我何時走何時來,不煩你操心。大漢的皇帝又沒有下旨說不準我來長安。」

  霍成君笑得胸有成竹:「因為我的姓氏是霍,所以我說的任何話都自然可以做到。只希望你日後別糾纏不休,給彼此留幾分顏面。」

  院門外傳來劉病已的聲音,似乎劉病已想進,卻被霍成君的侍女攔在門外。

  劉病已揚聲叫:「雲歌?」

  雲歌立即答應了一聲,「大哥。」

  霍成君笑搖搖頭,幾分輕蔑:「我今日只是想仔細看看你,就把你們緊張成這樣,如果我真有什麼舉動,你們該如何?我走了。」

  她和劉病已擦肩而過,本高傲如鳳凰,可碰上劉病已好似散漫隨意的眼神,心中卻不禁一顫,傲慢和輕蔑都收斂了幾分。霍成君自己都無法明白為何一再對這個衣著寒酸的男子讓步。

  「雲歌?」劉病已試探地問。

  雲歌的笑容依舊燦爛,顯然未受霍成君影響,「我沒事。」

  劉病已放下心來:「你倒是不妄自菲薄,換成是你許姐姐,現在肯定胡思亂想了。」

  雲歌做了個鬼臉,笑問:「大哥是說我臉皮厚吧?一隻小山雉居然在鳳凰面前都不知道自慚形穢。」

  劉病已在雲歌腦門上敲了下:「雲歌,你只需記住,男人喜歡一個女子,和她的身份、地位、權勢、財富沒有任何關係。」

  雲歌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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