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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孟玨輕搖著雲歌,在她耳邊哄道:「我知道,不怪你,不怪你,這些人命都算在我頭上,閻王不會記在你賬上的。」

  許平君不好意思地撇過了頭,劉病已挑起簾子一角,把視線移向了窗外。

  雲歌把第一次殺人後的恐懼全部哭出來後,漸漸冷靜下來。等發現馬車裡還有別人時,立即鬧了個大紅臉,用力掐了下孟玨,瞪著他,怨怪他沒有提醒自己。

  孟玨笑抽了口冷氣,拽住雲歌的手,不讓她再亂動。

  雲歌笑瞟了眼劉病已,看向許平君,許平君笑搖搖頭。

  雲歌一面看著劉病已,一面笑得十分鬼祟,劉病已揉了揉眉頭:「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雲歌斂了嬉笑,凶巴巴地問:「我和許姐姐究竟是因為你們哪一個遭了無妄之災?」

  劉病已隨手幫許平君整了下她身後有些歪斜的靠墊,胳膊交握在胸前,懶洋洋地側躺到許平君身旁,笑著說:「沒我的事,問我們的孟大公子吧!」

  孟玨先向許平君行了一禮賠罪,又向劉病已行了一禮賠罪,「燕王狗入窮巷,想用你們兩人要脅我幫他刺殺霍光。」

  雲歌不解地問:「那抓我不就行了,幹嗎還要抓許姐姐?」

  孟玨早已猜到原因。燕王曾看到過他和許平君在一起,而自己當時因為幾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視線,沒有料到雲歌後來會自己跑到燕王面前去。雖然許平君已經嫁了他人,但燕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就把雲歌和許平君都抓了起來。

  孟玨雖心中明白,口上卻只能說:「大概你們兩個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兩個人都抓了。」

  雲歌問:「刺殺霍光還不如刺殺燕王,燕王已經無足輕重,霍光卻是只手可遮天,你們怎麼辦了?」

  孟玨和劉病已相視一眼,孟玨說:「我和病已商量後,就直接去見了霍光,將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殺他的事情告訴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盡力讓燕王早日放棄頑抗,病已則全力查出你們的所在。下午接到飛鴿傳書,燕王已經畏罪自盡了。」

  孟玨輕描淡寫地就把一個藩王的死交代了過去。

  「啊?」雲歌十分震驚,「燕王不像是會自殺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拼一個魚死網破的人。敵人死一個,他平了,敵人死兩個,他賺了。何況皇帝不是沒有賜死他嗎?他自盡什麼?要不甘心,就索性開始打,要想苟活,就認個罪,然後繼續好吃好喝地活著。」

  孟玨和劉病已視線交錯而過,孟玨笑著說:「皇帝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燕王大概因為做皇帝的夢破了,一時想不通就自盡了。雲歌,你想這麼多做什麼?他死他生,和你都沒有關係。」

  雲歌哼了一聲:「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我今晚怎麼……」說著又難受起來。孟玨握住了她的手:「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雲歌朝孟玨強笑了笑:「我沒有怪你。」

  孟玨淡淡笑著,眼睛裡卻幾分心疼:「我怪我自己。」

  許平君咳嗽了幾聲:「我胳膊上已經全是雞皮疙瘩了。」

  雲歌立即紅了臉,閉上眼睛裝睡:「我困了,先睡一會兒。」

  雖然吃了孟玨配置的安神藥,可雲歌一時間仍然難以揮去第一次殺人的陰影,晚上,常常被噩夢驚醒。

  孟玨和雲歌都是不管世俗的人,見雲歌如此,孟玨索性夜夜過來陪著雲歌。

  兩人隔簾而睡。雖一時間不能讓雲歌不再做噩夢,但至少雲歌做噩夢時,有人把她從噩夢中叫醒,把她的害怕趕走。

  劉病已知道許平君懷孕的消息後,又是悲又是喜,面上卻把悲都掩藏了起來,只流露出對新生命的期待。

  買了木頭,在院子中給嬰兒做搖籃,還打算再做一個小木馬。

  他不讓許平君再操勞,把家裡的活都攬了過去,做飯有雲歌負責,洗碗、洗衣、打水、釀酒就成了他的事情。

  許平君嘮叨:「讓別人看見你一個大男人給妻子洗衣服該笑話你了。」

  劉病已笑著說:「是不是大丈夫和洗不洗衣服沒有關係,再說,怎麼疼妻子是我的事情,和別人何干?」

  許平君心裡透著難言的甜,常常是劉病已在院子中做搖籃,她就在一旁給嬰兒做著衣服。

  陽光透過樹蔭灑進院子,清麗明媚。

  她做累了,一抬頭就能看到彎著腰削木頭的劉病已,不禁會有一種幸福到恍惚的感覺。

  從小到大,在苦苦掙扎的日月間,她總是盼著實現這個願望,實現那個願望。第一次,她心滿意足地渴盼著時光能停在這一刻。

  手輕輕放在腹部,她在心裡說:「寶寶,你還未出生,就有很多人疼你,你比娘親幸福呢!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爹和娘都會很疼你。你會有一個很疼你的姑姑,將來還會有一個很能幹的姑父。」

  大清早,孟玨就出門而去,未到中午又返了回來,要雲歌陪他去一趟城外。

  孟玨未用車夫,自己駕著馬車載著雲歌直出了長安。

  雲歌坐在他身側,一路嘀嘀咕咕不停,東拉西扯,一會兒說她的菜,一會兒說她讀到的哪句詩詞,一會說起她的家人。講到高興時,會自己笑得前仰後合,講到不開心時,會皺著眉頭,好像別人欠了她的錢。

  孟玨只是靜聽,笑容淡淡,表情並未隨著雲歌的談笑而起伏。可他會遞水囊給雲歌,示意雲歌喝水;也會在太陽大時,拿了斗笠罩到雲歌頭上;還會在雲歌笑得直打跌時,騰出拽馬韁的手,扶著雲歌的胳膊,以防她跌下了馬車。

  等馬車停在一座莊園前,雲歌才反應過來孟玨並非帶她出來遊玩。

  門匾上寫著「青園」兩字,園子雖維護得甚好,可看一草一木、一廊一柱,顯然頗有些年頭,雲歌低聲問:「這是誰家園子?」

  孟玨握住雲歌的肩膀,神情凝重:「雲歌,還記得上次我帶你見過的叔叔嗎?」

  雲歌點頭。

  「這也是他的產業,風叔叔病勢更重了,藥石已無能為力,今日怕是最後一次見他。過一會兒,不管風叔叔和你說什麼話,都不要逆了他的心意。」

  雲歌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孟玨握住了雲歌的手,帶著她在迴旋的長廊上七拐八繞,不一會兒到了一座竹屋前。

  孟玨示意雲歌在外面等著,自己挑了簾子先進去,到了裡屋,他快走了幾步,屈膝半跪在榻前,「小玨來向風叔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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