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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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臉色越發黯淡,頭越垂越低。 「做菜?」孟玨沉吟了一瞬,「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不知道你肯不肯?」 雲歌一下跳了起來,「我肯!我肯!我什麼都肯!」 「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再和你說。」 「我一定吃,我邊吃,你邊說,好不好?」 雲歌一臉懇求,孟玨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能同意,「有上官桀在,他即使不說話,朝堂內也無人敢輕易得罪上官安。只有一個人,就是同為先帝托孤大臣的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可以扭轉整件事情。畢竟就如你所說,此事雖然出了人命,可並非劉病已先動手,人命也並非他犯下。」 「可是這個霍光不是上官安的岳父嗎?他怎麼會幫我?」 孟玨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淡淡笑著,「在皇家,親戚和敵人不過是一線之間,會變來變去。傳聞霍光是一個很講究飲食的人,如果你能引起他的注意,設法直接向他陳詞,把握好分寸,此案也許會罪不至死。不過成功的機會只有不到一成,而且搞不好,你會因此和上官家族結仇,說不定也會得罪霍氏家族,後果……你懂嗎?」 雲歌重重點了下頭,「這個我明白,機會再小,我也要試一下。」 「我會打點一下官府內能買通的人,儘量讓劉病已在牢獄中少受幾分苦,然後我們一起想辦法引起霍光的注意,讓他肯來吃你做的菜。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之後的事情全都要靠你自己。」 雲歌站起來,向孟玨鄭重地行了一禮,心中滿是感激,「謝謝你!」 「何必那麼客氣?」孟玨欠了欠身子,回了半禮,隨口問:「你如此盡心幫劉病已是為何?我本來以為你們是陌生人。」 雲歌輕歎了口氣,因心中對孟玨感激,再未猶豫地說:「他是我小時候……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只不過因為多年未見,他已經忘記我了,我也不打算和他提起以前的事情。」 孟玨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說,「是啊!多年過去,見面不識也很正常。」 不知道孟玨用的什麼法子,短短時間內居然先後請來了長安城內最紅的歌舞女、詩賦最流行的才子,以及大小官員來七裡香品菜,甚至長公主的內幸丁外人都特意來吃了雲歌做的菜。 到現在,雲歌還一想起當日傻乎乎地問孟玨「什麼叫內幸,內幸是什麼品級的官員」就臉紅。倒是孟玨臉色沒有任何異樣,像是回答今天是什麼日子一樣回答了她的問題,「內幸不是官名,是對一種身份的稱呼,指他是用身體侍奉公主的人,如同妃子的稱呼,只不過妃子有品級。丁外人正得寵,很驕橫跋扈,你明日一切小心,不過也不用擔心,只要沒有錯處,他拿了我的錢,肯定不會為難你。」 孟玨建議雲歌只負責做菜,抛頭露面的事情交給常叔負責,而雲歌本就是只喜歡做菜,並不喜歡交際應付所有人,所以樂得聽從孟玨的建議。 在孟玨的安排下,常叔特意隱去了雲歌的身份和性別,所有來吃菜的人,除了丁外人,都沒有見過雲歌。 名人的效應,雲歌非凡的手藝,再加上孟玨有心的安排,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雲歌這個神秘的廚師成了長安城內的話題人物。 七裡香也因為雲歌而聲名鵲起,在長安城內開了分店,風頭直逼長安城內的百年老字型大小一品居。 在孟玨的有心謀劃下,一品居的大廚為了捍衛自己「天下第一廚」的名號,被迫向雲歌挑戰,用公開擂臺賽的方式決一勝負。 經過協商,七裡香和一品居達成協議,打算請五名公開評判,由他們當眾嘗菜決定勝負。 孟玨又提議增設兩個隱席,可以賣給想做評判、卻又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公開參加的人,價高者得之。隱席的席位隱於室內,有窗戶通向擂臺,是當眾品論菜式,還是獨自吃完後暗中點評,由他們自己決定。 一品居在長安享譽百年,很多高門世家的公子小姐自小就在一品居吃飯,而七裡香不過是長安城外的小店,論和長安城內權貴的關係,當然一品居佔優勢。一品居的大廚覺得孟玨的提議對己有利,遂欣然答應。 在一品居和七裡香的共同努力下,一場廚師大賽比點花魁還熱鬧,從達官貴人到市井小販,人人都談論著這場大賽,爭執著究竟是華貴的一品居贏,還是平凡的七裡香贏。 有人覺得一品居的廚師經驗豐富,用料老到,而且一品居能在風波迭起的長安城雄立百年,其幕後主事人的勢力不可低估,自然一品居贏;可也有不少人看好七裡香,認為菜式新穎,別出心裁,有心人更看出雲歌短短時間內就能在長安城聲名鵲起,背後的勢力也絕不一般。 在眾人紛紛的議論中,有錢就賺的賭坊甚至開出了賭局,歡迎各人去下注賭這場百年難見的廚師之爭,越發將聲勢推到了極致。 雲歌卻對勝負根本未上心,甚至內心深處很有些不喜這樣濃豔的虛華和熱鬧,她滿心掛慮的就是霍光是否會來,「孟玨,這樣做就可以吸引霍光大人來嗎?」 「機會很小。不過不管他來不來,這次的事情已經是長安城街知巷聞,他肯定會聽聞你的名頭和技藝,遲早會來嘗你做的菜。」 雲歌聽到孟玨肯定的話語,才感覺好過一點,遂靜下心來,認真準備著大賽的菜肴,只心內暗暗祈禱著孟玨有意設置的兩個隱席能把霍光吸引來。 對兩個隱席的爭奪,異乎尋常的激烈,直到開賽前一天,才被人用天價競購走。 那個價位讓七裡香的店主常叔目瞪口呆,居然有人會為了嘗幾盤菜,開出如此天價? 都說因為先帝連年征戰,國困民貧,可看來影響的只是一般百姓,這長安城的富豪依舊一擲千金。 常叔想著七裡香將來在長安城的美好「錢景」,眼睛前面全是黃燦燦的金光,本就已經把雲歌看作重寶,此時看雲歌的目光更是「水般溫柔,火般深情」。 到比賽當日,好不容易等到隱席的兩位評判到了,雲歌立即拖著孟玨去看。 肯花費天價購買隱席的人應該都是因為身份特殊,不想露面,所以為了方便隱席評判進出,特設了壁廊,只供他們出入。 此時壁廊中,一位素袍公子正一面慢走,一面觀賞著壁廊兩側所掛的畫軸。 那人年紀和雲歌差不多,五官秀雅出眾,行止間若拂柳,美是美,卻失之陰柔,若是女子,倒算絕色。 「太年輕了,肯定不會是霍光。」雲歌低聲嘟囔。 那個公子雖聽到了腳步聲,卻絲毫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只靜靜賞玩著牆上的畫,任由他們站立在一旁。 好半晌後,方語聲冷淡地問:「這些字畫是你們拜託誰所選?雖然沒有一幅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更顯選畫人的眼光,長安城內胸中有丘壑的人不少,可既有丘壑,又有這雅趣、眼界的人卻不多。」 孟玨笑回:「能入公子眼就好,這些字畫是在下所挑。」 那個公子輕「咦」了一聲,終於微側了頭,目光掃向孟玨,在看到孟玨的一瞬,不禁頓住,似乎驚詫於鳳凰何故會停留於尋常院。 孟玨微微一笑,欠身示禮,那個公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卻只點了下頭表示回禮,就移開了視線,看向雲歌。 雲歌朝他笑著行禮,他微抬了下巴盯著雲歌,既未回禮,也沒有任何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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