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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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不在乎地嘻嘻一笑,聳了聳肩膀就自顧低下了頭,暗暗祈求下一個隱席的評判能是霍光。 孟玨伸手請素袍公子先行,他還未舉步,一陣女子的嬉笑聲,夾著撲鼻的香氣傳來,三人都向外看去。 一個華衣男子正摟著一個容貌豔麗的女子進入壁廊。男子的身材高挑剛健,卻看不清楚長什麼樣子,因為他的頭正埋在女子脖子間吻著,女子欲躲不躲,嬌笑聲不斷。 素袍公子不屑再看,冷哼一聲,撇過了頭,神色不悅地盯著牆上的絹畫。 雲歌臉有些燒,可又覺得好玩,如此放浪形骸的人倒是值得仔細看看長什麼樣子。 雲歌似乎聽到孟玨輕到無的一聲嘆息,她側頭看向孟玨,卻見孟玨面色如常,容色溫和地看著前方。 那個男子直到經過他們身前時才微抬了抬頭,身子依舊半貼在女子身上,目光輕飄飄地在雲歌面上一轉,頭就又靠回了女子肩上,緊擁著女子進入了他們的席位。 雲歌並未看清他的長相,只覺他有一雙極其清亮的眼睛。 簾子還未完全落下,就聽到綢緞撕裂的聲音和急速的喘息聲。 一旁的素袍公子寒著臉看向領路的僕人,孟玨立即說:「我們會重新給公子設清靜的房間,方便公子品嘗菜肴。」 孟玨示意僕人退下,他親自上前領路。 素袍公子看著孟玨的出塵風姿,聽著一旁時低時高的嬌喘聲,紅著臉低下了頭,默默跟在了孟玨身後。身上的倨傲終於淡去,多了幾分一般人的溫和。 雲歌也是臉面滾燙,低著頭吐吐舌頭,一聲不吭地向外跑去,腦子裡面滑稽地想著,我們應該再給那位公子和姑娘準備衣裳,否則待會兒他們怎麼出門回去呢? 呀!呀!雲歌兒,你在想什麼呢?雲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好不知羞! 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語聲,她一下醒覺,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來的兩個人都不是霍光,那她還需要做得努力很多,贏不贏並不重要,但是一定要讓長安城的人都記住她做的菜,都談論她做的菜。只要霍光喜好飲食一道,就一定要吸引他來吃她做的菜。 風荷凝露:以竹為碗,雕成荷葉狀,透明的牛蹄筋做成珍珠大小,舊年梅花熬燉,配用無根水。入口之初,覺得淡,但吃過幾口後,只覺清純爽脆,唇齒留香,如同夏日清晨飲了荷葉上的第一顆露珠,整個人都似乎浸潤了月色。 馨香盈袖:一塊長方形的白色糕點,沒有任何點綴地盛放在青玉盤中。初看了,只覺詫異,這也能算一道菜?但當你遲疑著咬了第一口,青杏、薄荷、柑橘的香味縈繞在口鼻間,清爽青澀中,讓人不禁想起少年時因為一個人的第一次心跳加速;咬第二口,白豆蔻、胡椒、肉桂、甘薑,辛辣甘甜中,讓人想起了暗夜下的銷魂;咬第三口,青松,綠葉,晚香玉,余香悠長中,讓人想起了相思的纏綿……一口又一口,竟是口口香不同,不過指長的糕點,吃完後很久,卻依舊覺得香氣盈袖,如美人在懷。 …… 整整一天,雲歌都待在廚房,全副身心放在菜肴上。 最後經過五位評判和兩位隱評的評斷,九道菜式,雲歌三勝一平五負,雖然輸了,可雖敗猶榮。 雲歌在選料、調味、菜式整體編排上輸了,可她在菜肴上表現出來的創新和細巧心思,特別是她善於將詩賦、書畫、歌舞的意境化用到菜式中,從菜名到吃法都極具意趣,讓原本在君子眼中醃臢的廚房變得高雅起來,極大地博取了長安城內文人才子的讚譽,雲歌因此博得了「雅廚」的稱號。 因為雲歌只負責做菜,從不露面,惹得眾人紛紛猜測這個神秘雅廚的年齡長相,有人說是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有人說肯定相貌醜陋,反正越傳越離譜,雲歌自己聽了都覺得好笑。 有人是真心欣賞雲歌所做的菜,有人只是附庸風雅,還有人只是為了出風頭,不管什麼原因,在眾人的追捧下,吃雅廚所做的菜成為長安城內一條衡量你是否有錢、是否有才、是否有品位的象徵。 一時間,長安城內的達官貴人、才子淑女紛紛來預訂雲歌的菜肴,可霍府的帖子卻一直沒有出現。 雲歌為了一點渺茫的希望,苦苦奮鬥。 劉病已案子的最後宣判日卻絲毫不因為她的祈求而遲來,依舊一日日地到了眼前。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許平君整個人瘦了一圈,眉眼間全是傷心疲憊。 因為雲歌和許平君同在七裡香工作,雲歌又刻意親近,許平君正值心中悲傷無助,少了幾分平日的銳利潑辣,多了幾分迷茫軟弱,兩人逐漸走近,雖還未到無話不說的地步,可也極是親近。 宣判之日,雲歌陪著許平君一同去聽劉病已的審判。兩人聽到「帶犯人上堂」時,視線都立即凝到了一個方向。 不一會兒,就見劉病已被官差帶到了堂上。一身囚服的他難掩憔悴,可行走間傲視眾人的慵懶冷淡反倒越發強烈,唇邊掛著一個懶懶的笑,一副遊戲風塵,全然沒有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樣子。 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雲歌忽然想起教她偷東西的侯老頭常念叨的話,心中滿是傷感。 劉病已看到許平君時,面上帶了歉然。 許平君眼中全是哀求,劉病已卻只是抱歉地看了她一會兒,就轉開了視線。 劉病已看到雲歌和許平君交握的手,眼光在雲歌臉上頓了一瞬,露出驚詫的神色。 雲歌朝他擠了一個笑,劉病已眉微揚,唇微挑,也還了雲歌一個笑。 審判過程,所有證詞證據都是一面倒,劉病已一直含笑而聽,仿若審判的對象不是自己。 結果早在預料中,可當那塊秋後問斬的判牌丟下時,雲歌仍舊是手足冰涼,但心中的一點決不放棄,絕不能讓陵哥哥死,支持著她越發站得筆直。 許平君身子幾晃,軟倒在雲歌身上,再難克制地哭嚷出來:「人不是病已殺的,病已,你為什麼不說?兄弟義氣比命還重要嗎?你為什麼要護著那些地痞無賴?」 看到官差拿著刑杖瞪過來,雲歌忙捂住了許平君的嘴。 劉病已感激地向雲歌微點了下頭,雲歌半拖半抱地把許平君弄出了府衙。 因為官府怕劉病已的兄弟鬧事,所以不許任何一人進入,一大群等在外面聽消息的人看到雲歌和許平君出來,都立即圍了上來。 許平君一邊哭,一邊怨恨地罵著讓他們都滾開。 何小七人雖不大,卻十分機靈,立即吩咐大家都先離開。 這些人看到許平君的反應,已經猜到幾分結果,因心中有愧,都一聲不吭地離開。 何小七不敢說話,只用眼神問雲歌,雲歌朝何小七搖了搖頭,囑咐他送許平君回家,自己匆匆去找孟玨。 孟玨正和一個容貌清臒、氣度雍華、四十多歲的男子坐於七裡香飲茶,瞅到雲歌進來,仿佛沒有看見雲歌滿面的焦急,未等她開口,就笑說:「雲歌,等了你大半日,茶都喝了兩壺。快去揀你拿手的菜做來吃。今日碰到知己,一定要慶祝一下。」 雲歌呆了一下,和孟玨的目光相對時,立有所悟,忙壓下心內諸般感情,點頭應好,轉身進了內堂匆匆忙碌。 孟玨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發怔,又立即收回心神,笑看向對面的男子。 兩盞茶的工夫,雲歌就端了三盤菜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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