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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他盯著我半晌無語,神色寂寥中夾雜著隱隱傷悲:「你還是不信我,不僅是你,只怕八哥、九哥心中都在懷疑我,只不過他們不會表露出來罷了。」

  我道:「讓玉檀進來收拾東西吧,待會兒麻煩爺幫我帶出去。」他沒有說話,我揚聲叫玉檀進來。

  玉檀一件件東西拿起問我如何處置,一路問過去,我不禁笑起來,十四阿哥也是嘴邊帶著絲笑。玉檀納悶地看著我們,又看看自己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我笑說:「不關你的事情,這些東西絕大部分不是十阿哥給的,就是十四阿哥給的,看到它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十四阿哥輕歎口氣,我含著絲淡笑,示意玉檀繼續整理。

  十四阿哥道:「十哥聽到你的事情,叫嚷著要去找皇阿瑪說理。我勸他打聽清楚再說,這次不同往常,竟然特地下了聖旨,罰得又如此重,不然弄巧成拙反倒害你,結果好話說盡,怎麼勸都沒用。」

  我微微一笑,沒有言語,十四阿哥問:「你就不擔心?」

  我道:「你沒有勸下,自然有人能勸住。」

  十四阿哥道:「後來十嫂出來一通臭駡,罵得十哥啞口無言,也不跳腳也不舞拳了,乖乖坐於椅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俯身整理東西的玉檀轉身問:「這紅綢裡包的是什麼?細細長長的。」

  我忙道:「拿過來。」玉檀遞給我,我隨手塞到枕頭下,手在枕下輕輕摸過箭羽,心中百般滋味難辨,吩咐道:「幫我把首飾匣子遞過來,你再看看箱子裡還有些什麼。」

  待所有物件整理好,我看著桌上的珠寶匣子,笑說:「上次托你帶走,你不願意,不如你還是帶給十三福晉吧。」

  十四阿哥道:「你先顧好自己吧,如今境況淒慘的是你,別人都比你強。」

  我默了會兒笑道:「書籍就不管了,由玉檀去處理,銀票和銀子,我自己留著,首飾我也自個兒留著。那一匣子珠寶和這些零碎物件就麻煩十四爺幫忙帶給我姐姐。」

  十四阿哥問:「你要給你姐姐寫封信嗎?我在八哥府中見到她時,她眼睛哭得紅腫。」

  我聞言,眼淚立即湧出:「我不知道寫什麼好,你就幫我轉告說『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讓她也照顧好自個兒』。」

  十四阿哥點點頭,拿出一盒藥對玉檀道:「用法都在裡面清楚寫著。」玉檀忙上前行禮接過。他默默凝視了我一會兒,叫太監進來搬東西離去。

  剛能下地行走,浣衣局就派人來命我收拾東西過去。玉檀忙找了兩個太監幫我拿好東西,我讓她留下,我自個兒過去就可以了。她一言不發,固執地跟在我身後。

  浣衣局主事太監張千英見我和玉檀一前一後進來,忙起身相迎。我向他請安行禮,他一面笑說「不敢當,不敢當」,一面坦然受了一禮。

  玉檀一時臉色頗為不快,向張千英草草行了個禮問:「屋子可安排好了?」

  張千英笑道:「早就安置妥當。」說完叫了人進來,吩咐領我過去。

  「什麼東西!架子端得這麼快!」玉檀低罵道。

  我道:「以前他向我請安,如今我向他請安,都是宮規而已。你一向聰明伶俐,反倒連這個理都不明白?你若連這都受不了,就趕緊回去吧!」玉檀滿臉不喜地盯著前方,不再多言。

  我四處打量了下,笑道:「很乾淨,也亮堂。」玉檀打量完四周,冷著臉讓人把東西搬進來擱好。她正幫我整理被褥,兩個姑娘嬉笑著進來,看到玉檀和我,都斂了笑容,肅容向玉檀請安。玉檀緊走幾步上前,一手挽起一個笑道:「兩位姐姐請起,我往日過於懶惰,不怎麼到這邊走動,看兩位姐姐眼熟,可名字卻叫不上來。」

  瘦高個、兩頰長著幾粒雀斑的回道:「奴婢春桃。」旁邊個頭適中、容貌還算秀麗的笑回道:「奴婢豔萍。」

  玉檀拿了兩份銀子出來,笑說:「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勞煩二位,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兩人稍作推拒後,都帶笑收了。玉檀笑問:「這院子裡住了多少人?」

  豔萍笑回道:「一共四間屋,每屋三人,總共十二人。」玉檀含著絲笑未語。

  豔萍賠笑問:「姑娘可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玉檀笑說:「東西都整得差不多了,多謝你。」說完回身牽著我的手出了屋子,豔萍和春桃俯身相送。玉檀腳剛踏出院門,臉就垮了下來。

  我笑說:「好了,該見的都見了,能打點的也都打點了,回吧!」

  玉檀悶悶地問:「姐姐可能習慣?以前在家裡就不用提了,就是剛入宮時,屋子雖狹小,可也是一人一間。」

  我道:「乾清宮是什麼地方?浣衣局又是什麼地方?兩者能相提並論嗎?」

  她癟著嘴道:「我知道不該老招姐姐煩心,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道:「我明白,回去吧,我也得回去打聽一下平日都是什麼情形。」

  玉檀長歎口氣,道:「那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看姐姐。」我點點頭。她轉身離去。

  屋內春桃和豔萍正在說話。隱隱聽到我和玉檀的名字,我不禁腳步放輕,走到窗下。

  「玉檀姑娘出手真是大方,我們一年所得也不及她一次賞的。」聲音微尖,這是春桃。

  聲音甜糯的豔萍說:「人家是萬歲爺眼前的人,你我進宮這麼多年,就遠遠地見過一兩次萬歲爺的身影,連臉面都看不清楚。你看著她賞我們的多,可娘娘阿哥們賞她時,肯定比這多多了。」我笑搖搖頭。

  春桃問:「若曦姑娘到底犯了什麼錯?」

  豔萍冷哼道:「什麼姑娘不姑娘的,落毛鳳凰不如雞,她如今還不如我們,我們到年齡就放出宮了,她就慢慢替公公們洗衣服吧!」

  我側頭一笑,看來以後日子不是那麼容易相處,看她說話行事,見識是有,可心思還淺。

  春桃說:「聽聞她父親是總兵,她姐姐是八貝勒爺的側福晉。」

  豔萍笑道:「不過是駐守西北荒涼之地,在外面也許還能唬唬普通百姓,可這是天子腳下,紫禁城隨便哪個不比他大,都是要行禮請安的主兒。皇親國戚又怎樣?八貝勒爺如今還能顧及她?所謂『樹倒猢猻散』,她只怕也就是因為大樹倒了,沒人照應了才被皇上罰到這裡來的。」

  話說到此處,再往下聽,也沒什麼意思。我輕輕退了幾步,有意推了下院門,加重腳步走進屋中。春桃見我進來,忙立起,豔萍坐於炕上未動,低頭專心嗑著瓜子。

  我向春桃一笑,問:「有些事情想問一下春桃姑娘,可方便?」

  春桃笑說:「姑娘問吧。」

  我道:「你直接叫我若曦就好了,姑娘姑娘的叫得人都生分了。」

  她笑說:「那你也直接叫我春桃吧。」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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