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步步驚心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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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會兒工夫,刑凳備好,執杖人靜立一旁,王喜看了圈四周,納悶地問:「打誰?」 李德全淡淡吩咐:「把若曦的嘴堵住,杖責二十。」* 王喜大驚,半張嘴看向我,我微微一笑,自動到刑凳上趴下,閉上雙眼,兩旁侍立的人把我嘴塞住。 一聲悶哼,好痛!起先還能默記板數,一板板打下,慢慢身子開始痙攣抽搐,痛得心中黑亂,任何聲音都發不出。 「送她回屋。」李德全吩咐。王喜忙叫人抬春凳,送我回屋,一路上不停地說:「姐姐,你忍著點兒。」 玉檀聽到響動迎出來,呆立一瞬,捂嘴驚叫道:「怎麼全是血?」 王喜急躁地斥道:「還不去備水、創傷藥?」玉檀忙轉身而去。 王喜指揮太監把我擱置好,揮手打發了他們,俯在榻邊問:「所為何事?我來叫姐姐時,師傅臉色甚好,應該不是壞事呀!」 我微喘著氣道:「別問了,多知無益。以後好好跟著李諳達,凡事多留心,少說話。你聰明有餘,但話卻有些多,沒有你師傅的謹慎。」 玉檀端水拿藥進來,王喜搬了屏風擋在榻旁,人回避到屏風外。玉檀用剪刀一點點把衣服剪掉:「姐姐忍著點兒,衣服被血糊在傷口上,取時會有些疼。」我點點頭,咬住枕頭,玉檀快速地揭下衣布。我牙關緊咬,一會子工夫,已是一頭冷汗。 玉檀一面上藥,一面問:「姐姐,發生什麼事了?」我未吭聲,玉檀又問王喜:「王公公,究竟怎麼了?」 王喜跺腳道:「我也正問姐姐呢,當時暖閣內只有我師傅和姐姐在內伺候,我如今也是滿心糊塗。」 我道:「王喜,回去吧,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 王喜在屋內打了幾個轉轉,無奈地道:「那我先回去,玉檀,你好生照顧,缺什麼就來找我。」玉檀忙應是。 玉檀替我攏好被褥,蹲下問:「究竟發生何事?」 我道:「其中緣由,關乎天家顏面,萬歲爺只怕不願讓人知道。只能說,萬歲爺對我已經很是寬容,若真說破了,我所犯的罪,就是賜死也不為過,你知道了反倒對你不好。」她默默出神,我說:「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不過你素來謹慎小心,我倒是很放心你。」 她驚異道:「萬歲爺准姐姐出宮了?」 我微微笑道:「萬歲爺讓我去浣衣局。」 她猛地從地上跳起,叫道:「為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姐姐出身嬌貴,連針線都少碰,怎麼吃得了那苦?就是那份醃臢也受不了。」 我歎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玉檀凝視著我,緩緩蹲下,頭靠在我枕旁,兩人臉臉相對,我朝她嫣然一笑,她卻眼淚潸然而落。 等傷好後,肯定就要搬去浣衣局。我行動不便,想著只能請玉檀不當值時,幫我把東西整理出來。 玉檀推門而進,手中拿著一大株杏花,屋中立即平添了幾分春色和喜氣。她一面取瓶插花,一面隨口問:「四王爺來過?」 我心中抽痛,面上卻笑問:「沒有呀,怎麼這麼問?」 玉檀側頭看我,吐了吐舌頭,笑著說:「我回來時遠遠看到四王爺好似站在院外,等拐了個彎走近時人卻已經不見了,我還以為來看過姐姐。」 我頭緩緩躺回枕上,你剛才就在院外嗎?凝視著牆壁,心內酸楚,這不厚的牆壁卻就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不過走十幾步就能相觸,卻難如登天的險途。 玉檀插好花,人立在花旁問:「好看嗎?」 我看著她黑如點漆的雙眼、色若春花的容顏,笑說:「好看,真正是人比花嬌。」 玉檀努嘴道:「人家讓姐姐賞花,姐姐倒來打趣我。」 我笑看了會兒杏花道:「你若有空,幫我收拾一下東西。」她剛聽我說完,立即扭過身子,不言不動。我歎道:「如今是李諳達好心,壓而未發,容我在這裡暫時養傷,可這根本是遲早的事情,萬一哪天來人請我搬走,再整理豈不狼狽?」 她默立一會兒,開始忙活,從衣服理起,衣料較好的我都命她揀出先擱在一旁,半新不舊的原樣放回箱中。待她完全理完,我指了指道:「這些衣服都沒怎麼穿過,給人也好,自個兒留著也好,隨你處置。」 玉檀道:「我不要。」 我道:「我去的地方用不著這些,反倒糟蹋。最緊要的是那裡的人都穿得一般,我穿這些,豈不是生生招人厭煩?這個道理難道你還不明白?」她含淚看著我,一扭身打開了別的箱子。 平日的玩物、茶具、書籍。我笑說:「茶具就都留給你了,其他的你看著喜歡都揀去好了,別的,別的……」我一時也想不出如何處理。 「別的我幫你帶出宮,送到你姐姐處。」 玉檀忙向立在門口的十四阿哥請安,然後退了出去。 我看到他,分外不自在,沉默了半晌,才道:「多謝。」 他沉痛地問:「你為八哥求情了嗎?為什麼不找我先商量一下?就是不相信我,還有十哥呀!」 我忽地松了口氣,原來他什麼都不知道:「不是的,你莫要把我想得那麼好,我……我確是恃寵生驕,言行不當惹皇上生氣了。」 他搖搖頭道:「若曦,我有時候真是恨不得把你腦袋破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究竟所為何事,告訴我實話,我也好想辦法幫你,看看在皇阿瑪跟前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道:「皇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確實我言行冒犯天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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