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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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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十五章 一層秋雨一層涼 這幾日,我一直不停地在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和他生死與共呢?現在是康熙四十八年,如果厄運不能避開,他要到雍正四年去世,如果決定和他在一起,還有十六年時間我們可以在一起。 真正的愛情難道不是生死相隨的嗎?梁山伯和祝英台,羅密歐和茱麗葉,我當年何嘗沒有為這些動人的愛情欷歔落淚,事到臨頭,我卻在這裡躑躅不前。我究竟愛是不愛他呢?是愛但愛得不夠呢,還是我只是因為多年累積的感動和對他的哀憫心痛,所以只想盡力救他,但從未想過生死與共呢?或者都有呢?我看不懂自己的心,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十月的北京,一層秋雨一層涼。 我很愛這個時候的紫禁城,籠罩在濛濛煙雨中的皇宮,冷酷生硬中平添了幾分溫柔嫵媚,即使明知道細雨過後,一切依舊,現在只是假像,可這份難得的溫柔嫵媚還是讓我經常打著青竹傘流連其中。 天色就如人生,禍福難料,剛才還細雨迷蒙,忽然間就瓢潑大雨,小小竹傘已經不足以遮蔽漫天風雨了,湖綠裙擺下擺已經濺濕。我忙打著傘急急奔向最近的屋廊避雨。 迷蒙煙雨中,還有別人正在廊下避雨,待看清楚是何人時,我開始後悔。早知道是她們,我是寧可淋著雨,也不願過來,如今卻已容不得我退走。 也顧不上收傘,隨手擱在地上,先俯身請安:「八福晉吉祥,十福晉吉祥。」 十福晉轉開了臉,沒有搭理我,八福晉淺淺一笑說:「起來吧。」 我站起,心中滋味難辨,只想快快退去,又躬身說:「福晉若沒有事情吩咐,奴婢先行告退。」八福晉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盯著我看。她不發話,我也不敢亂動。 正被她看得全身發毛,「咚咚」的跑步聲從屋廊側面傳來,一個清脆的童音叫道:「額娘。」 我微微側頭看去,一個年約四五歲大的男孩不顧後面追趕著的小太監,一路緊跑著撲到八福晉懷裡。眉眼和八阿哥有七八分相似,這應該是弘旺了,我心中一緊,不願再看,自低下了頭。 八福晉半摟著他,笑嗔道:「下次可不能這麼跑了,若跌著了,你阿瑪又該心疼了。上次還因為貪玩,趁丫頭們沒注意,自個兒把燭臺打翻,手背上濺著了幾滴燭油,原本也沒什麼大礙,可你阿瑪就把一屋子僕婦都罰了,罰得最重的可是三個月都下不了地。」 我半蹲著,靜靜聽著她的話,沒有想到這樣的場景這麼快就上演了。無論預先設想過多少次,這一刻還是覺得委屈難堪。我清清靜靜、好好的一個人,幹嗎要和她們攪和呢?這樣的事情如果每天上演一次,那我的日子該如何過? 弘旺顯然沒有注意聽她額娘的話,側靠在八福晉懷裡,打量著我,嚷道:「她和姨娘長得好像。」 十福晉道:「她們是姐妹,當然像了。」 弘旺一聽,猛地從八福晉懷裡掙脫,跑過來,朝著我就踢了一腳,罵道:「你們都是惹我額娘生氣的壞人。」 他一腳正好踢在我膝蓋上,我捂著膝蓋看著這張和八阿哥極為相似的臉,原本只三分的痛竟成了十分。八福晉低聲斥道:「弘旺,你做什麼?還不回來!」十福晉卻是帶著吟吟笑意看著我。 弘旺沒有搭理八福晉,看著我說:「你們欺負額娘,我就要欺負你們。」說完看著我,似乎琢磨著又想再踢一腳。 你們?這是包括姐姐了?他們對姐姐做了什麼?我心中的怒氣忽地躥起。 忍讓既然不能化解干戈,何必還要忍讓?我一下子站起來,走離了弘旺幾步,對著八福晉說道:「看來八福晉是沒什麼要緊事情,奴婢這就走了。」 八福晉顯然沒有想到,我居然敢未經她的許可就自己站了起來,而且站立著,眼睛平視著她說話,一時有些怔。 十福晉乾笑了幾聲說:「姐姐,我早就和你說了,她是個沒什麼規矩的野人。她姐姐在您面前,都是該行的規矩半點兒也不敢少,可她一個宮女就如此無法無天了。」 我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八福晉猛地出聲:「站住!誰許你走了?」 我回頭看著她,嘴邊帶著三分笑意道:「所謂『國有國法,宮有宮規』,我地位再卑賤,可也是乾清宮的人,福晉如果想責罰,直接告訴李諳達奴婢的失禮之處,李諳達自會按規矩辦。難道福晉竟然想在這裡就私自責打奴婢?」 八福晉和十福晉都呆住,一時進退不得。八福晉眼中帶恨地看著我,我寸步未讓地微微抬著下巴回視著她。 三人正彼此僵著,八福晉和十福晉忽地站了起來,臉色放緩,朝著我身後做福:「四王爺吉祥。」弘旺也脆聲請安。 我趕忙回身,只見四阿哥在兩個太監的護送下從廊側進來,雖披著雨篷,太監打著傘,但內裡的衣襟還有些濺濕,看來也是進來躲這陣突然而來的大雨的。我忙俯下身子請安。 四阿哥眼光從我們面上輕輕掃過,淡淡道:「都起吧。」 我恭聲問道:「王爺可有事情吩咐,若沒有,奴婢告退。」 他目視著廊外的傾盆大雨,靜了一會兒,平聲說:「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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