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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尼滿被我瞅他兩眼就歎口氣的舉動搞得更是舉止拘謹,說話都不是很俐落,就更不要提他能把我教得如何了。

  一個教得如履薄冰,一個學得很是無趣,在百般無聊中,我也終於可以獨自一人騎著馬,慢慢遛了。幾次想要雙腿一夾,馬鞭一揚,就跑一下,可都被尼滿阻止了,嘮叨著,什麼我手上力小,馬性還不熟,不能急躁。我就慢慢騎著馬,遛著!

  其實我很懷疑,尼滿根本沒有打算真正把我給教好了,大概是怕摔了我,擔不起責任,所以只是和我磨時間,等回京日子一到,自然萬事大吉。

  太陽漸漸西落,我還是騎著馬徘徊在草原上,尼滿催了好幾次,見我總是裝沒聽見,也只能由我,稍稍落後半個馬頭,陪在馬側。

  正在閒逛,忽看到遠處兩匹駿馬直奔而來,我看著好像是十三阿哥的那匹大黑馬,忙勒住馬。不大一會兒,已經奔近,果然是十三阿哥,旁邊的是四阿哥,兩人都穿著緊身騎裝,腰束革帶,馬鞍上懸著箭壺,斜斜插著些白羽箭。只不過四阿哥是一身青藍騎裝,身子修長,看上去冷峻中含著英氣,十三阿哥卻是一身白色滾銀邊騎裝,越發襯得身姿挺拔。

  尼滿看清來人,忙跳下馬請安。我卻實在懶得跳下跳上,只等著他們近了勒住馬後,在馬上俯了俯身子。十三阿哥朝尼滿揮了揮手,讓他起來,趕著問我:「學會了沒?」

  我努了努嘴道:「只學會如何坐在馬上不掉下來。」

  十三阿哥看了眼尼滿道:「你先回去吧!」尼滿抬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沒什麼意見,遂又躬身行了個禮後,騎著馬慢慢退走。看他遠了,我才抱怨道:「他哪兒是教我學騎馬呀?完全在哄小孩子呢。」

  十三阿哥笑道:「你可別跟小孩子比,比你騎得好的多著呢。」

  我一想也是,這些蒙人、滿人可是屬於馬背上的民族,不會走,就已經隨著父親坐在馬背上了。笑著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十三阿哥想了想,說:「現在餓了,要回去用膳,不過晚上倒是有時間,你若晚上得空,我可以教你。」

  我聽後,一高興,雙手一拍,剛想叫聲好,卻沒想到,我這一鬧,又松了韁繩,馬在原地打起轉來。我驚得閉上眼睛驚呼,直到感覺馬不動了,才睜開眼睛,看見十三阿哥正替我勒著韁繩,他把韁繩還給我,又看了我一眼,對著四阿哥歎口氣道:「看來我是『任重而道遠』呀!」

  四阿哥嘴角一抿,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不說話,只是同情地看著十三阿哥。

  晚上隨便吃了些東西,急急漱了口,又叮囑了芸香和玉檀幾句,就忙忙地趕去了約定地點。到了地頭,看見空無一人,才驚覺,自己這麼著急地趕過來,竟提前了好久。遂把披風鋪在草地上,躺倒,看著星空,耐心地等起來。

  正等得有些迷糊,覺得有人在看著我,我沒有睜眼睛,隨手拍了拍身邊,笑嘻嘻地說:「躺著看星空真美,你也來看一眼。」

  一個人坐到了我身邊,我嘟囔著說:「我都等困了,不如明天再學吧,今兒晚上咱們就在這裡躺著看星星。」身旁的人一直不吭聲,我覺得不大對,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四阿哥,他正坐在我身側,仰頭望著星空。

  我一個激靈,立即就站了起來,一面請安,一面下意識地往周圍看。

  我期期艾艾地問:「十三爺呢?」

  四阿哥望著星空,不吭聲,好一會兒後,才道:「太子爺有事把十三弟叫住了,他托我過來。」

  我忙說:「那奴婢就回去了,改日再教就可以了。」

  他淡淡道:「你覺得我教不了你嗎?」

  我忙搖頭說:「不是,我這不是有點兒困嘛!」

  「那我們就躺在這裡看星星。」

  我差點兒想用頭撞地,和雍正躺著看星星,不如殺了我,立即說:「我現在不困了。」

  他淡然說:「那就上馬吧!」

  我一面心裡犯著嘀咕,琢磨著四阿哥為何有這閒情逸致,只因為十三阿哥的拜託?一面打量著他帶來的兩匹馬。

  他指了指一匹看著小一些的馬,說道:「這是十三弟專門挑的小馬,很溫馴,我待會兒騎母馬,它自會跟著。」說完就翻身上了那匹大一些的馬。我也趕忙上了小馬,他在前面策馬慢行著,一面說:「我們先慢慢走一圈,你和馬熟悉熟悉,順便我給你講一下待會兒跑起來時要注意的地方。」我忙說好。

  好不容易熬過一晚上,我回帳篷時,身累心更累,隨意擦洗了幾把,立即撲到榻上。

  不是說四阿哥教得不好,實際上他教得很好,我進步很快,一晚上已經可以騎著小馬隨著母馬慢慢小跑了。可我和他在一起時,總是渾身不自在,一想到他將來是雍正,做事情的霹靂手段,就滿是壓抑。

  這時,我才驚覺我已經不是那個張曉了,張曉是喜歡雍正的,欣賞雍正的,她認為在爭奪皇位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敵人手下留情,就是對自己殘忍。而且,八阿哥、九阿哥也有置雍正於死地的心思,所以雍正最後監禁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現在我抗拒著那個結局,原來現在我已經真的是瑪律泰·若曦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在我茫然不知時,流逝的時光已經改變了我。

  我也曾仔細思量著要不要趁著難得的和未來雍正的獨處機會,和四阿哥進一步拉攏關係,為將來多留幾分機會和保險。可幾次三番,思量好的討好拍馬的話到了嘴邊,看著他喜怒莫辨的臉色就又吞回了肚子。一晚上又要想東想西,又要學騎馬,能不累嗎?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覺得自己還是不行。原以為憑藉三年白領的辦公室爭鬥經驗,再加上三年宮內生活的嚴格磨礪,自己早已經是人精了,沒想到遇到真正厲害的主兒,立馬破功。

  左思右想後,只得安慰自己說,好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得罪他就行了,至於說討好,看來自己還得多磨煉幾年。安慰完後,決定再不跟四阿哥學騎馬了,一個琢磨不透的定時炸彈放在身邊,太遭罪了。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老天總是以折磨人為樂子。明明十三阿哥滿口保證說,一定不會爽約,可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又是四阿哥。我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決定回頭要找十三阿哥好好談一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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