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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第19章

  那天我正在學院會議跟他們討論巫術。

  原本是嚴肅的翻譯討論會,豈料我老闆最近又偏好上了弗雷澤的《金枝》,他的關於人類智力發展三階段的思想對英國功能學派人類學家B.K.馬林諾夫斯基產生了重要影響。

  於是我們就不停的歪樓,我這個人一向是比較迷信鬼鬼神神的,中國外國的都信,旁邊有一個小姑娘插話,「唉,你們誰知道降頭術啊?」

  我老闆第一個反應過來,「黑巫術吧,十年前的夏威夷死降很多的,這個是比較流行在東南亞一帶的,用指甲和頭髮詛咒某人的死亡,但是在死者身上並沒有任何病理特徵。」

  我們聽了都毛骨悚然,我師兄說,「別嚇唬人了!」然後他就往我這裡慢慢挪動。

  「黑魔術中最恐怖的就是死靈術——necromancy,一般分為兩派,死靈派通常以開壇和符咒來作法,而死屍派通過掘屍和盜墓從而獲得所需要的恐怖黑色魔力。」

  我們深深的崇拜著老闆,每個人都有點悚然的,但是都好奇的往下聽,「召喚儀式通常都在人死後12個月後才進行,因為民間相信在人死後的12個月內靈魂一直都在墓地附近徘徊,不能見到活人想見的東西,儀式的地點通常被指定在一些荒廢的十字路口、地下室、廢墟、人跡罕至的森林或枯萎的灌木叢中,死靈師權仗在手,作法召喚陰間的靈魂。如果作法成功,死靈最終屈服在巫師的腳下時,通常會變形為幽靈,然後回答巫師的提問和要求。」

  他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舉了很多例子,會議室的本來就空空蕩蕩的,老闆陰沉的聲音更有加強恐怖效果的力度,然後某一時刻他詭異的停住了,低下頭,然後抬起頭,嘴角露出陰損的笑容,輕輕的說了一句,「E go sum te peto et uidere queo!」

  然後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我們警惕的看著他,然後手機就嘩嘩的振動起來,頓時,會議室一片死寂,忽然一個女生叫起來,「啊!啊!——」

  於是我們也跟著叫起來,「啊!啊!啊!」我師兄乾脆跳起來跺腳,反正誰也不知道誰在叫什麼,就是很白癡的在叫喚。

  我老闆奇怪的看了我們一眼,拿起電話接通了,「喂,讓你四點鐘打電話還真準時,對,我現在沒事了,好,你就到學校北門等我吧。」

  然後他很鄙視的看著我們,「叫啥啊,回去洗洗睡了。」

  留下一干很白癡的被忽悠的我們。

  我受不了了,連續兩天被這種白癡東西嚇到了,旁邊的女生抱著書包鬱悶,「死老頭,死老頭,我要去買巫毒娃娃!」

  我師兄好奇,「什麼是巫毒娃娃?」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是一種保佑人的,大概是這樣,好了,我要走了,多待一秒我都會想到那些腐屍從地底爬出來,然後老闆在跳招魂舞!」

  我師兄連忙抓住她,「我,我也去,我也要去!」

  我也跳起來,「我也去。」

  一路上,我們就在討論剛才老闆講的黑魔法,然後走到學校旁邊的一家精品店裡,我就看到了那些大腦袋,用線纏繞在一起的小娃娃。

  很多種掛在牆上,我師兄看到一個驚喜的湊過去,「哈哈,這個好,我喜歡這個。」

  我湊過去一看說明——「想看見所恨的人自殘,自閉,發神經?「自捅男」讓你的眼中釘精神不濟,心神渙散,憂鬱落魄!」

  然後我就哆嗦了一下,轉過臉去繼續找,忽然看見一款叫「偷心大盜」的巫毒娃娃——幫你悄悄偷走他的心,並將你的真心傳遞給你愛的人,使愛的你們心心相印。

  我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顧宗琪。

  午後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陰斜斜的照來,落在腳下上形成一個個光圈,對著陽光,我把手抬起來,食指上掛著兩隻巫毒娃娃,冬日的風肆意的吹進來,在我手上搖晃。

  我傻傻的笑,我很想把那只黑色的送給顧宗琪,把他的心,偷過來,放在保險櫃裡,鎖上十八道大鎖,從此他的心,只屬於我一個人。

  他的眼裡只能看到我一個,其他的女孩子都為虛妄。

  想著想著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覺得自己自私的可怕,甚至那股佔有欲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連我對童若阡都沒有過。

  可是,可是這串巫毒娃娃要怎麼送給他呢,他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很白癡。

  掛在手機上,還是掛在書包上,還是用繩子套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時時刻刻的忘記我不得。

  但是究竟,這個小玩意怎麼送出去,他到底會不會接受呢,真的好苦惱。

  我很少送男生東西,只要是出手無一例外的都是德芙巧克力。

  起初他們以為我是向他們示愛來著的,後來才知道我家最多的就是德芙巧克力,只要伸手從櫃子裡面一抽,就是一盒快要過保質期的德芙。

  後來都送出習慣了,他們也不再介意什麼,而且巧克力很討女孩子喜歡。

  第一次送童若阡的生日禮物,我絞盡了腦汁,一個月前開始折紙星星,每天早上去上課時候帶著一大疊星星紙,不管老師上課說什麼,埋頭就開始折星星,每天晚上喜滋滋的把折好的數一遍,放在玻璃瓶裡面,晃一晃,聽響聲,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以至於後來我手都折疼了,最後只折了923個。

  我原本是想折到999的。

  他生日那天,我小心翼翼的用盒子包好,然後期望看到他眼睛裡的驚喜,而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可是我沒看到他的任何喜歡的表情。

  再後來我在他宿舍看到那瓶星星,孤獨的躺在抽屜的最孤獨的角落裡,上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我只能別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

  以至於之後,我再也沒有送過任何手工的,或者某些特殊的小物件給童若阡,和任何人。

  所以我才會發愁,我見到顧宗琪,捏著可憐的巫毒娃娃,會不會把他們的骨頭給捏碎。

  可是這樣想,是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的,於是我把上次那本需要翻譯的書帶過去,打算接著問一些醫學術語的機會,看看有沒有能出手的可能。

  走之前,我認真的把粉紅色的巫毒娃娃扣在手機上,然後對著它喊了一句「E go sum te peto et uidere queo」,如果上天看到,一定會感受到我的真誠的。

  於是我就來到了橋二的普外科,我去的比較晚,一路走過來病房裡都是新聞聯播的聲音,然後來到醫生辦公室,裡面有人在講話,我看到顧宗琪站在一邊看CT片子。

  於是我走過去,站在他後面輕輕的「嘣「了一聲,他轉過頭來,笑道,「剛才就看到你了,賊頭賊腦的原來是想嚇我的啊。」

  「那你被嚇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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