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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我推開窗戶,一陣冷風悠悠的飄來,頓時房間裡的熱氣散去不少,人也立刻清醒了很多,「晨琳,不要追問為什麼,發生什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到底怎麼樣做他才能夠回來,愛是一個絕對的姿勢,倘若不愛的,你怎麼樣都是錯的。」

  她無力的轉動手中的咖啡杯,劉海順貼的垂在耳際,安靜又心事重重,和每個陷在愛情中的女孩子一樣,脆弱並且敏感。

  「這個人不愛你了,怎麼委曲求全都沒有用。要學會放下,學會開始新的生活,當初你在很多人中選擇了他,現在也許是上帝給你另外一個機會,讓你去看更多的東西,接觸更多的人,讓你去嘗試另外的愛,所謂的因緣際會,就是這樣。」

  回去的時候,韓晨陽送我回去,車裡的暖氣讓勞累一天的我昏昏欲睡,模模糊糊的我聽見韓晨陽跟我說,「江止水,謝謝你。」

  本能的反問回去,「謝我做什麼?」

  他卻笑了,「謝謝你讓我很有面子。」

  我不屑的撇撇嘴,「我以為你不在乎這些場面上的東西,沒想到你也不能免俗。」

  車窗外的燈光閃爍,光影流水般飛速倒退,他一臉的靜默,默默而專注的注視著前方,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我當然也是大俗人一隻,而且俗不可耐,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家庭,自然接受的教育不同,我家傳統教育的觀念根深蒂固,也許你會覺得場面上的事情很虛偽,但是對我們那種家庭出生的孩子來說,這就是生存的一種方式,而且作為一個男人,無論是誰,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大男子主義,面子,不能說是全部,起碼還是很重要的。」

  「在你朋友面前也需要嗎?」

  他饒有興致的看了我一眼,「傻丫頭,今天你看到的那些人,除了許博聞,其他的都不算是我朋友,因為在明爭暗鬥中,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我輕輕的歎氣,「其實,韓晨陽,我很早就想問你一句,你活的累不累?」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給了我一個模糊的答案,「你也不是也有很多生不由己的時候,問問你自己,就會知道了。」

  我抬頭看著他,他的眼角處蒙上了一層淡淡青灰色,嘴唇緊緊的抿著,下頜的線條顯得格外的剛毅,臉上竟是一片疲態,他伸手去拿丟在手邊的煙盒,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韓晨陽,不許抽煙,以後都不許了!」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會,丟開了煙盒,他嘴角翹起一個極其無奈的弧度,「真是的,我抽煙也是因為你,現在你又不讓我抽煙了,你說你是不是很磨人!」

  我只是想起以前的那只的薄荷女煙,「你自己沒毅力戒煙還怪我帶壞你,以後不許抽了,起碼別在我面前抽,我受不了那麼重的味道。」

  他笑笑,摸出那枚G的打火機遞給我,「我知道了。」

  我輕輕的按下去,黑暗的夜裡,手心出現一個昏黃的豆粒大的光圈,藍色的火光顫顫巍巍的在他臉龐邊搖曳,我笑起來,「謝謝你,韓晨陽。」

  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謝他,可是,卻心情很好。

  我以為這個冬天會以寂寞的姿態過去的時候,在年前卻兀的又有了下雪的預兆,只是這次的雪是半夜落下的,悄然無聲。

  學校正式放假了,可是我們這些留下來做實驗的人還要等除夕前才算是真正的輕鬆下來,研究室的氣氛有些沉悶,大家都知道李楠師兄要離開的消息,卻心照不宣的不提起。

  我做的研究是基於W CE.的嵌入式通用家電遙控系統設計,很無聊毫無美感,而且資訊傳輸和電子傳感技術是我的弱項,做起來相當的困難。

  看著電腦的眼睛發酸,索性離開電腦桌,打開窗戶,窗外的雪不算大,也不是很冷,我伸了一個懶腰,手邊有一本空白的筆記本,想了幾秒,一張張把它撕下來,疊成紙飛機,丟到風中,讓它們自由的飄。

  李楠師兄推門進來,「師妹,你做什麼呢?」

  「無聊,折飛機,你要不也來試試?」

  他撕下一張白紙,巧妙的折了一個小飛機,手輕輕的一擲,紙飛機乘風飛了好長,跌落在樹上,我笑起來,「可巧了,這下掉不下來了。」

  「掉不下來未必是一件好事。」他輕輕的開口,眉眼中有淡淡的憂慮,「唉,南京又下雪了,今年的第二場雪,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看到下雪了。」

  我有些好奇,「師兄,怎麼了,說話這麼惆悵?」

  他歎了一口氣,「我畢業之後可能會去新加坡,家裡安排的,沒有別的選擇。」

  我頭腦中第一反應就是朱佳樂小妹妹,脫口而出,「她呢?你們怎麼辦?」

  他微微笑,「這個你不用擔心,她已經準備GRE考試,申請新加坡國立大學。」  原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怪不得難得的煽情一下,我轉頭向他多看了幾眼,這樣一個男人,率直平和穩重,雖然有時候會苛刻的不近人情。

  我忽然慶倖,我二十多年來遇到那麼多待我極為真誠和友善的人,李楠師兄是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向我伸出手的人,我記得他為我做的每一件事。

  可是一種孤獨的感覺瞬間佔據了心頭,這樣一個人竟然要離開我,就像唐君然一樣。

  原來他們終究要離開,我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他們,我所擁有的,只是和在他們一起的記憶,也許能在無邊歲月中陪伴我的,只有自己和回憶。

  關好窗戶,慢慢的,窗戶上又爬上一層霧氣,我用手指在上面認真的寫到,「我會想你的,真的,會非常想,師兄。」

  他笑起來,可是怎麼看都是勉強的笑容,「我真的不放心,你還有兩年時間才熬出頭,感覺你就是我妹妹,讓我總是認為你很小,需要人照顧,最近我總是想,要是我走了,實驗資料出了錯誰來給你彌補,晚上夜宵誰幫你買,你考試前誰給你劃重點?」

  我沒好氣的問,「想出結果了沒有,李楠哥哥?」

  「其實我想,那麼長時間你不會對韓晨陽沒感覺。」

  輕輕的把手指按在窗戶上,刺骨的涼意傳來,僵到手指都麻木了,我實話實說,「有感覺,沒感覺那真的是假話,可是師兄,有感覺有什麼用呢,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是究竟有多喜歡我真的不知道。」

  我張開大拇指和食指比劃,「是這麼一點點,還是這麼多,還是多到沒有辦法測量,我不知道,比如唐君然,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有多喜歡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心都死掉,清醒下來的時候,仿佛那樣的喜歡又微不足道,只是賭氣和不甘心。」

  他不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當你決定是否跟一個人在一起,關鍵是你有多愛他,剛才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和唐君然之間,他不是不曾愛過我,我也並不如想像中的非他不可,而我和韓晨陽,我不是對他毫無感情,可是他也並不是非我不可,很多時候,我們不是不愛,而是不夠愛!」  他只是長長的歎氣,拍拍我的腦袋,「你還是一個小孩子,連想法都那麼幼稚。」  我是真的不服氣,卻也無濟於事。

  終於把一部分資料整理出來,我累的攤到了椅子上,這樣的姿勢雖說非常不雅,但是很舒服,在一些沒有原則的問題上,我比較習慣隨性的放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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