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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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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渡邊到底是愛著誰,或許誰都不愛,還是誰都愛,只是愛過而已。 我對愛情懵懂,不明白,沒有愛過,父母的愛情讓我更加迷惘。 也許三五年之後,我再次捧起這本書,我會讀到不一樣的東西,可是現在,我只能在這些蒼茫的文字中,讀出渡邊的迷惘,讀出直子的無望,讀出玲子的漫不經心,讀出綠子的無知無畏,讀出作者對自己內心深處最私密的痛。 這裡情緒那樣憂傷,那樣悵惘,只不過因為一切都已逝去,錯過的無法挽回。回憶總有超過現實的美,是故遺憾更為痛切。 是遺憾吧,對時間流逝的束手無策,忽然發現一切不是記憶中的一切,自己被自己欺騙,還是自己終於驚醒。 我不明白。 一切其實在於「時間」。 夢裡花落知多少 江止水。 古老的沉靜的城市被淹沒在蒼茫的雨中,高大的鐘樓在青影沉沉的暮色沉寂下去,路燈橘色光芒被細細薄薄的雨絲牽扯的氤氳薄霧。 還沒有到六點鐘,窗外已經半黑了,看來,冬天慢慢的逼近了。 董安妍指著黑板邊緣的花邊,咕噥,「止水,我是不是畫歪了,總看上去怪怪的!」 我從凳子上跳下來,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端詳了一會,「哦,這裡,葉子沒畫好,整個佈局就會怪怪的,要不要換一個圖案?」 「換個豬肉卷、漢堡包算了!」她忿忿的回答,「這個壁報怎麼這麼難出,王雅林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黑板上還要用上廣告色,這不是明擺著折騰人的!」 我剛想接話,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聲音陡然的抬高,「姨媽出車禍了,傷到腿了,好好,知道了,我馬上就去鼓樓醫院!」 她放下電話,抱歉的目光投向我,然後看看黑板,我笑起來,拍拍她的肩膀,「沒事,你先過去吧,剩下來的我來就好了,對了,幫我跟阿姨問好。」 教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課桌上散落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瓶,黑板上還有大片的空白,我不由的歎氣,今天不知道到何時才能夠完工。 空蕩蕩的教室有些安靜的可怕,即使把門鎖上還是心有餘悸,漫漫的天光,寂寞的可怕。 我心不在焉的調著顏料,一個沒留神把一隻畫筆摔在地上,點點滴滴的紅色飛濺,白色的牆上嫣紅水色一片,來不及反應,我嚇的目瞪口呆。 忽然有人來敲門,我慌忙的扭頭看,原來是趙景銘,他敲敲玻璃窗,然後指指門,我立刻明白過來,連忙把門打開。 他穿著白色的T恤,運動褲,白色的休閒板鞋,也不打傘,黑黑的短髮閃閃發亮,有那麼幾縷濕濕的垂落額頭,晶瑩的水珠順流而下,滴落至眉間,雙眼在薄薄的雨簾之後,淡如煙霧裡的湖泊,水汽縱橫,「你還不回去,董安妍呢?」 我笑笑,「她家出了點事,先回去了,你怎麼還沒走?」 他走到座位上,掏出紙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水痕,「我剛從體育館回來。」然後他看著我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樣子,笑起來,「你愣在那裡幹什麼,不是出版報的,還不快去。」 我「哦」了一聲,拿起粉筆,寫了兩個字還是忍不住想問出來,轉頭卻發現他坐在座位上拿出書本和練習冊開始寫作業,專心致志的樣子讓我一下子把想問的話硬生生的咽進了肚子,只是發了一會呆繼續開始抄壁報。 屋外的雨還是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可是教室裡平添了許多人氣,我沒來由的一陣安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壁報差不多快結束了,我從凳子上跳下來,沒留意後面,退後幾步想看效果的時候踩到了一個東西,我連忙轉頭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後面。」 趙景銘笑笑,目不轉睛的盯著黑板看了一會,「很漂亮,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一般、一般。」伸手就準備收拾東西,沒想到他指指牆上,雪白牆面上點點緋紅,很像是臘月梅花。 他蹲下來,抿著嘴笑,「讓我想到了《天龍八部》段譽給山茶起的名字——抓破美人臉。」 我倒是很發愁,「怎麼辦,不小心弄上了,明天給班主任看到就不好了。」 他也不說話,從桌上取下乾淨的畫筆,「白顏料呢?」 我恍然大悟,在一堆顏料裡摸出一隻,擰開蓋子,遞給他,「不知道能不能遮住,試試?」 於是我們坐在地上,就拿著畫筆,蘸著白顏料抹在紅色印記上,忽然我玩心大起,向他提議,「如果我們拿白顏料在百牆上寫字,會不會被看出來?」 「你試試呀!」他調皮的沖著我眨眨眼,「寫什麼好呢?」 「我討厭黑板報,我討厭下雨,我討厭上學,我討厭考試!」我一股腦的喊了出來,仿佛發洩似的,潑皮勁十足,趙景銘也不接話,只是微微笑看著我,燈光灑下來,落在他的臉上,笑意暖暖,眉眼彎彎。 忽然他迅速的站起來,警惕的說了一句,「有人過來了!」我一驚,剛想起身卻被他按在課桌底下,「別出聲!」 果然不一會,走廊的腳步聲越來越大,然後就是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趙景銘,你怎麼還不回家!」 我嚇的縮在課桌下大氣都不敢出——班主任怎麼突然過來了,如果他推門進來,看見我們兩個這樣會不會有別的想法,還是直接把我們拉去教務處問話。 趙景銘不走過去開門,卻慌不忙的回答,「哦,我在出壁報呢,馬上就結束回家了,您有事嗎?」 班主任也沒說什麼,「哦,出完就早點回家吧!」然後「啪啪」的皮鞋聲消失在樓梯口,我抬頭對上趙景銘的目光,澄澈清亮,透著許許安定和從容,「老班走了,沒事了,嚇到了吧?」 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真的嚇死我了,還好他沒有進來,不然一定完蛋了!」 他尷尬的笑笑,蹲下去幫我收拾畫具,我抓起畫筆,在牆角寫了幾個字,他湊過來一看念了出來,「我願這人生一場,如長樂、未央!」 我笑笑,「俗氣的句子,太矯情了,不過留在這裡做一個紀念好了。」 他接過我的畫筆,在牆邊寫下小小的字母,「Je t'aime bien,mais tu ne le sauras jamais」,我看了半晌不明白,「趙景銘,你寫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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