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迷神記 | 上頁 下頁 |
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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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拍開第二壇酒的封泥,將酒倒到碗裡,一飲而盡:「幹!」 「慢點喝,你很快就會醉了。」她拉住他的手。 他擺了擺手,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的酒量?」 「別喝了。」 「阿風,自從那次我爹帶我去你家,在後花園裡遇到了你,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妻子。……我從沒有想過你會不是。」他唏噓長歎。 「那時你才七歲。」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只是個黃毛丫頭,梳著兩條細細的小辮。眉毛是淺黃的,淡得看不見,遠遠只見兩隻黑幽幽的大眼睛。……你的貓跑到樹上去了,求我爬樹幫你弄下來。我……我把貓兒抱了下來,你高興得直跳,還親了我一下。」 「……這是陳年老事了吧?」 「要說咱們的陳年老事,這麼多……多年下來,數……也數不清,難道你……都忘了?」 「唉,不要說了,」見他越說越傷心,她的眼也跟著發紅。 漸漸地,他兩眼發直,雙手發軟,已是明顯的醉態,她道,「我扶你回房歇息,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回家去罷。」 她將他扶起來,他推開她的手,怒道:「不!我不回去!」 說罷徑直向前走了幾步,身子一歪,正巧唐蘅從樓上下來,一把拉住他,聞見他一身的酒氣,皺了皺眉,道:「你喝了很多酒?」 王鷺川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吼道:「酒……酒不是你叫我喝的麼?」 唐蘅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你喝這麼多酒?」 「阿風,跟我回家……」他已醉得人事不清,緊緊拉住唐蘅的手臂,死死不放。 唐蘅忙哄道:「好,好,我先送你回房,咱們明天就回家。」一邊哄,一邊惡狠狠地盯了蘇風沂一眼,道:「是你給他灌的酒?」 蘇風沂一直躲在王鷺川身後,小聲道:「你沒見桌子給他捶了個大洞?這種時候如果不喝酒,他就要找人打架啦。」 聽她說話舌頭也有些大,唐蘅忍不住道:「你也喝了很多?」 「我只好陪他喝,不忍心看他傷心成這樣子。」 「這事兒全是你弄出來的罷?現在都亂了!」 「是我弄出來的我才這麼喝。一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多酒呢!」 他歎了一口氣,道:「我送他回屋去。」 「我幫你一把。」 兩人一人扶著王鷺川的一隻手臂,將他送到房內,放到床上。 唐蘅苦著臉道:「怎麼辦?他還是死死地拉著我的手不放。」 蘇風沂正幫床上的人脫靴:「誰讓你渾身香噴噴的?你就讓他拉一會兒不行麼?替我看著他,我得下去結帳。」說罷,閃身關門離去。 下得樓來,付了酒帳,呆呆在樓下坐了一會兒,忽又奔回去敲唐蘅的門。 「什麼事?」 開門的時候,唐蘅已換了一件淺灰色的睡袍,臉色微紅,仿佛酒醉一般。 蘇風沂呆呆地看著他,期期艾艾地道:「阿蘅,今晚你不能睡在這裡……」 「為什麼?」 「我怕……鷺川會強暴你……」 「強暴?」唐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紅紅的道,「真的?」 蘇風沂盯著他的頭,怔怔地道:「阿蘅,你為什麼是光頭?你的頭髮呢?」 她嚇壞了,因為開門的時候唐蘅的一隻手竟然捧著一個假髮。而他的頭皮油光鋥亮,與和尚無異。 「哦,我沒頭髮。一直光頭。」唐蘅耐心解釋。 「為什麼是這樣呢?」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唐芾給我喝過一碗參湯,喝完之後頭髮一夜間就掉光了。再也沒長出來過。」 「唐芾是誰?」 「我哥哥。」 「你恨他?」 「不恨,只是不和他說話。」 「不可能,他是你哥哥。」 「信不信由你,我們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十年沒說過一句話。」唐蘅淡淡道。 「是他不理你,還是你不理他?」 「互相不理。」 蘇風沂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頭,又摸了摸他手中的假髮,問道:「那是我賣給你的頭髮麼?」 「是啊,」他慎重地道,「小心別弄亂了,這發套我可是花大錢請人特地為我做的。」 「我給你的頭髮並不多,夠用麼?」 「暫時夠了。」 「下回不夠,我再剪一尺給你。」她柔聲道,「現在麻煩你到子忻那裡湊合一晚,行麼?」 「沒問題。」 兩人走到子忻的門邊,敲了半天門,才聽見裡面應了一聲:「請稍等。」 過了半晌門才開了一道縫,子忻剛剛沐浴一新,披頭散髮,穿著件雪白的素袍,一身熱氣地站在兩個人的面前。 蘇風沂忽然臉色飛紅,渾身發軟。 子忻之美,令人昏厥。 「兩位有什麼事?」 「我那裡來了一位客人,能否在你這裡擠一晚上?」唐蘅道。 「當然可以。……只是我明天要早起采藥,不會打擾你的清夢罷?」子忻彬彬有禮地道。 「不會。」 唐蘅正要進屋,蘇風沂忽然拉住他,笑著道:「子忻的床太小,兩位的個子都這麼大,只怕擠著不舒服。阿蘅,到我房裡去睡罷。」 「我去睡,你怎麼辦?」 「我到輕禪那裡擠一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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