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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請跟我來。」秦展鵬引路,慕容無風的輪椅由兩個青年一左一右地抬著,施展輕功,直入臥室。

  秦雨桑側身躺在床上。身上的三支箭一支在腹中,一支在右肋,一支從左胸穿過。

  慕容無風按了按他的脈。低頭沉思。早已有人送來他的醫包。裡面裝著的全是他常用的行醫工具。

  秦展鵬顫聲問道:「他……我兒子還有沒有救?」

  慕容無風淡淡道:「還有希望。我需要三盆熱水。其它的人都退下,楚姑娘留在這裡做我的助手。」

  說罷,他寫了一張藥單遞給他,道:「這兩付藥麻煩你儘快交到藥房熬好送來。」然後他又寫了兩張藥方,道:「這兩張方子,從明天開始,一日三劑,連續二十天。然後一日一劑,連續三個月。」

  一聽說還有連續服用三個月的藥方,秦家人心裡都大感安慰。

  熱水很快送了過來。不一會兒,熬好的藥膏也送了過來。荷衣輕輕掩上門。

  室內頓時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氣。

  兩個人洗了手。荷衣已按照慕容無風的吩咐,剪掉了秦雨桑上身的衣裳,接著又剪斷了三隻箭的箭簇。

  「先拔哪一根?」荷衣站在他身旁問道。

  「你怕看見流血麼?」他突然問道。

  「會流很多血麼?」

  「血會象箭一樣地標出來,射到帳子上。」他道。

  荷衣覺得雙腿開始發抖。

  慕容無風又道:「不過,如果我們用手及時地堵住出血的部位,再灑上金創藥,縫合傷口,血就不會流失很多。」

  荷衣馬上道:「慕容無風,這是你的活兒!」

  「嗯!」他道:「謝謝你提醒我。」他頓了頓,又道:「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呆著。現在我一個人幹就夠了。」

  荷衣咬了咬嘴唇,道:「我才不走呢。我可以躲在你的背後。」她真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慕容無風的椅後。隔著椅背和他說話。

  「幸虧你不是我徒弟。」他歎了一口氣,道:「你盡在一旁搗蛋。」一邊說著,一邊「哧」地一聲拔出了一隻箭。然後熟練地塗上金創藥,開始縫合傷口。

  「你現在幹什麼?」

  「幹你最怕看的部分,縫針。」

  「縫針,這個,和大閨女繡花有區別麼?」

  「沒什麼區別,人的皮膚也就是一塊布而已。」

  「我怎麼聽了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呀?」

  「我現在開始拔第二根箭了。」說罷,他拔出箭,眼疾手快地按住出血之處,如法炮製,很快就料理好了第二個傷口。

  拔第三根箭的時候,終於有一串血標到了帳子上,把荷衣嚇了一大跳。

  慕容無風在水盆中淨了手,轉動輪椅,將秦雨桑的上身抬起,開始用三丈白綾替他包紮傷口。

  荷衣則在一旁用水清洗他身上的血污。

  秦雨桑畢竟是個大塊頭的漢子,等慕容無風給他包紮完畢時已累得滿頭大汗。

  「你累壞了罷?」荷衣將毛巾在熱水中浸了浸,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水。

  慕容無風按了按秦雨桑的脈,道:「他的血已經止住。雖然可能要三個月時間休養,總的來說,已無大礙。」

  荷衣喜道:「真的麼?可是他……他為什麼還不醒過來?」

  慕容無風道:「要他醒過來不難。」說罷,點開了他的兩個穴道。

  秦雨桑的身子一抖,口中喃喃地呼喚起來。

  「荷衣……荷衣……荷衣……」

  慕容無風的臉微微一變,道:「他是在叫你?」

  荷衣有些尷尬地看著他,遲疑了半晌,才道:「嗯。」

  「他也叫你荷衣?」慕容無風板起了臉。他突然將輪椅往後一轉,身子一退,淡淡地道:「既然他叫你,你們倆個談罷。」

  荷衣跺跺腳,道:「他們一家人都待我很好。好得……好得就象一家人一樣。」

  這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

  慕容無風「哼」了一聲,道:「一家人?」

  荷衣正要爭辯,秦雨桑忽然睜開了眼,一看見荷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荷衣,你……你在這裡。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荷衣本想掙開他的手,見他臉色慘白,大傷未愈,不敢造次。便微微一笑,道:「你別擔心,你已沒事了。只要好生地休養幾個月,就會……就會好得和平日完全一樣。」

  秦雨桑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有氣無力地道:「你別……別去押鏢了,就在……就在家裡陪著我,好麼?」

  荷衣見他一雙眼睛殷切地注視著自己,想著往日他對自己處處照顧,心中一軟,只想先哄著他,便道:「嗯。」

  秦雨桑大喜,雙手在腰中亂摸,摸出一隻寶石戒指。

  戒指上還沾著他自己的鮮血。

  荷衣看著血,心中一慌,連忙閉上眼。再睜開眼時,那戒指已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荷衣……嫁……嫁給我吧?」秦雨桑握著她的手,熱切地道。

  「糟了!」荷衣心中暗暗地道。

  慕容無風已經怒不可遏地沖了過來,對著秦雨桑大聲吼道:「你給我聽著!這個女人,她不可能嫁給你!」說罷,抓著荷衣的手,一把將那枚戒指從她指上拽出來,往地上一扔,猶不解氣,咬牙切齒地用輪椅輾了過去。

  那寶石雖硬,指環卻是純金做的,給木輪一輾,頓時輾成了奇形怪狀。

  秦雨桑兩眼一翻,頓時昏了過去。

  荷衣氣得渾身發抖,道:「慕容無風,你……你瘋啦!」

  「別跟我來這一套,方才你甜言蜜語地哄著我,難道就是為讓我給你的情人治傷!」

  「你……你胡說!他昏過去了!是你把他弄得昏過去的!」

  「他死了才好!」他大吼道。

  「慕容無風,你是神醫,你的醫德呢!」

  「去他娘的神醫!」慕容無風氣得滿臉通紅,破口大駡:「這小子有什麼好?你就算是要找,也要找個比我強的。你這沒腦子的女人!」

  荷衣冷冷地道:「他怎麼不比你強啦?至少人家比你多兩條腿!」

  話一說出口,她立即後悔了起來。自已一定是氣糊塗了!慕容無風平日素來對自己的殘疾裝作滿不在乎,其實內心裡一直耿耿於懷。

  他整個人突然一震,雙手青筋暴露,好象被擊倒了一般,看了看自己的腿,抬起頭,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字地道:「荷衣,這不是你的標準。大街上賣燒餅的人都比我多兩條腿!」

  「他至少肯給我一個孩子。」荷衣又道。

  「別把你自己當黃花魚了!」

  「你把戒指撿起來,還給我!」荷衣惡狠狠地道。

  兩個人兇狠地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慕容無風臉色蒼白將輪椅一移,拾起戒指,扔給荷衣,淡淡道:「你嫁給他好了。他的傷已無大礙,這裡已不需要我了。」

  說罷,他轉身出了門。不一會兒,她聽見一陣馬蹄亂響,慕容無風的馬車疾馳而去。

  她淚流滿面地坐在地板上,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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