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左耳終結 | 上頁 下頁
四〇


  7

  張漾死了。

  死的人還有許弋,蔣皎。

  一次爆炸,一場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我媽我爸還有尤他整天守著我。生怕我發生任何的不測。那天晚上我又上了網,互聯網上關於蔣雅希的死已經炒得是沸沸揚揚,在一個論壇,我看到了網友自己上傳的用手機拍下來的當天的畫面:

  許弋瘋狂地沖過去。給了蔣雅希清脆的一耳光。

  張漾拖開許弋,不許他再靠近蔣雅希。

  蔣雅希捂住臉,躲在張漾的身後。

  許弋和張漾發生爭執,許弋撥出刀,被張漾拿下。

  許弋大聲喊:「兇手,兇手,我不會放過你!」

  張漾抓住許弋,把他拼命地往外拖,幾個保安上來幫忙。許弋終於被拉走,蔣雅希回轉身,摟住張漾,在張漾的臉上吻了一下。

  許弋像只憤怒的獅子,他拉開了他的衣服,身上綁的全是炸彈,保安們嚇得統統後退,許弋狂笑著,一步一步地走近蔣雅希。

  蔣雅希要躲,一個女孩忽然抱住了蔣雅希,不讓她走。

  張漾撲向了許弋。

  ……

  一分三十七秒。

  戛然而止。

  情殺?

  我不相信網路,不相信他的背叛。

  相反,我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曾經被他深深地愛。

  當天晚上,尤他陪我坐火車,我們趕到了北京,黑人在車站接我們,見了我,他飛奔過來替我拎行李。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紅的。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什麼話,直到到了四合院,門關上了,黑人忽然伸出手狠狠打自己的耳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漾哥,讓他出事!」

  「別這樣!」尤他拼命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打自己,但他臉上已經是幾道深深的手掌印。

  我走到黑人面前,輕聲對說:「告訴我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對不起,現場的情況我並不清楚。」黑人說,「那天晚上,我們約好在蔣皎的酒吧見面。因為我的事情,蔣皎的父親的確是幫了大忙,漾哥的意思是讓我跟他父親見一面,把以前的恩怨都了掉。下午我和漾哥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他去酒吧了,我回這裡拿了衣服,準備洗個澡換個衣服。興許是要過年了,那天澡堂子裡的人特別多。等我洗完澡趕到酒吧的時候,酒吧已經炸了。那裡亂成一團,我當時腦子就亂了,沖進去找漾哥,看到他滿臉都是血,滿臉都是,還要往裡沖,我抱住他不讓他進去,他說許弋還在裡面,他一定要救他出來,我罵他瘋了,他跟我說,許弋是他弟弟,他們是一個母親,他不能這樣子不管他。我當時也暈了,不知道攔他就跟著他一起往裡沖,火越燒越大,根本看不清哪裡是哪裡,我進去一圈,毫無收穫,等我跑出來,樓已經塌了!完了!我四處找不到漾哥,我就知道,完了,完了!都是許弋那個渾球幹的,都是那個渾球!」

  黑人越說越激動,雙手捏成拳,在地上一下一下拼命地捶。

  「黑人,別說了,」我打斷他,「我們去看看他吧。」

  「現在沒法看。」黑人說,「現場燒得一塌糊塗,死了的人有十幾個,警方正在做DNA的測試,漾哥的爸爸是前天趕來的,但是,他不是漾哥的親生父親,所以,沒有辦法做認領。我們需要等待。」

  等待。

  我知道我會等待。

  像那首歌中唱到的一樣,哪怕等待等待再等待,哪怕我和他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我也相信他沒有遠去,他總會歸來,抵達我心,與我相親相愛,永不分開。

  尾聲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又見到趙海生。

  我們分手一年多,這是我第一次見他。他穿白色的休閒襯衫,打一把藍色的傘,出現在我家門前。

  我請他進來,他低頭換了鞋,輕輕地把傘放在門邊。

  時光攸忽回到我的十五歲,他也是這樣彎腰進來,用好聽的聲音禮貌地問:「是夏老師的家嗎,我從北京來,有過電話預約。」

  ……

  我怔忡在那裡幾秒鐘,然後我轉身進了廚房,給他泡了茶。

  「對不起。」我說,「家裡沒咖啡。」

  「吉吉,」他接過,問,「你還好嗎?」

  「還好。」我說,「晚上留下吃飯吧,我去買點菜。」

  「不了。」他搖頭,「我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對了,我看到你得獎的消息了,夏老師要是泉下有知,應該很驕傲才對。」

  他說完,目光轉到牆上,看到我牆上掛的兩幅畫,一幅是我離開時從他家裡拿走的,我父親畫的《丫頭》,另一幅是我這次得獎的作品《一隻不會飛的鳥》。

  「米米的案子,聽律師說你放棄了?」海生說。

  「是的,始終證據不足。」我說,「最重要的是,當事人都不在了,再糾纏下去,痛苦是無謂的。」

  「他恢復得還好嗎?」

  「謝謝,還不錯。」

  「我打算九月再去澳州。」趙海生說。

  「故地重遊?」

  「定居。」他開門見山地說,「吉吉,我希望你跟我一塊去。」

  我轉過頭看窗外。

  「他並不適合你。」趙海生說,「愛情是一輩子的事。」

  「也許吧。」我說,「好在他這一輩子可算剛剛開始。」

  「你有沒有想過,難免有天他會想起來?」

  我臉色微變,卻強撐著說:「沒什麼,也許那天他已經愛上我,離不開我。」

  「祝你好運。」趙海生把咖啡一口喝完,站起身來,微笑著對我說:「吉吉,你的茶和你煮的咖啡一樣好喝。我走了,你考慮我的建議,還有些時日,你不必太急。」

  他出了門,門很矮,他略彎了一下腰,撐開傘,走了。

  我在房間裡坐了很久。這個季節,窗外可以看到成群的鳥飛過。我總喜歡在它們翅膀一張一合的時候猜測它們的來去,它們到底要飛向何方,哪裡會是它們的歸宿。成群結隊,是否也因為它們害怕孤單?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