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左耳終結 | 上頁 下頁
三九


  「你在幹嘛?」他問我。

  「我在看你。」

  他笑。

  我伸長手,把燈關了。房間裡忽然暗下來,除了他送我的新手機上藍色的時鐘在閃爍,其他什麼也看不見。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黑暗中,我鼓足勇氣輕聲對他說:「我也有聖誕禮物。」

  他伸出手,抱緊了我,我沉溺於他的懷抱,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他撫摸我的臉,終於尋找到我的唇,又是一個漫長無比的親吻。我怕極了也幸福極了,以至於渾身發抖。直到他在我耳邊問:「親愛的,你願意給我生個孩子嗎?」

  我點頭。

  「最好是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們牽著他們,在巴黎的街頭散步。你說好不好?」

  我低語:「跟著你,在哪兒,做什麼,都好。」

  「我會拼命讓你幸福的。睡吧,你困了。」他說。說完,他把我抱到了床上。給我們蓋上了被子,我以為他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但他只是抱著我,什麼也沒有做。

  天應該亮了,他應該很快就睡著了。我聽著他的呼吸,轉過身,默默流下了眼淚。我不知道自己從哪天起會變成這樣一個沒臉沒皮的女孩,我這邊早已紅塵滾滾,別人卻還依舊雲淡風輕。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但不管別人如何,我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改變地蛻變成那只曾經名叫「吧啦」的飛蛾。只是我一定要幸福,哪怕幸福是場表演,我也會盡力演好每一場戲。時間是最好的佈景,而我將是他生命裡最炫的主演,誰也無可替代。

  想到這裡,我抬手,偷偷把眼淚擦得乾乾淨淨。

  6

  期末考試結束了,我收拾好行裝,準備坐當天的火車回家。

  就在那時,我接到張漾的電話,他興奮地告訴我黑人的案子終於查清了,元兇被抓到,他被放了出來。

  「以後都沒事了?」我問。

  「沒事了。」

  「那你還要替蔣皎做事麼?」我小心眼地問。

  他哈哈笑:「怎麼,對我不放心?」

  「有點。」

  「那等我回家,把心挖出來,給你存著,你就放心了。」

  「不錯的建議哦!那你何時回家?」我問他。

  「就明天,我和黑人一起。」張漾說,「今晚我要把酒吧的事安排一下,還要跟黑人好好喝他一杯,高興高興!」

  「不許醉了,早點買票。」

  「放心吧,我們票都買好了。這小子好多年沒回家了,比我還要興奮。」

  我明知故問:「你興奮啥?」

  他態度極好地配合我:「要見老婆,能不興奮嗎?」

  我嘻嘻笑,小心眼裡立刻變得喜氣洋洋。瞧,托漾哥同學的福,我已經在短短一年內成功地變得如此的俗不可耐。阿門!

  那晚,我終於把我和張漾的事告訴了媽媽。媽媽撫摸著我的頭髮說:「媽媽相信,我的女兒不會看錯人,他爸爸我聽說過,人那麼善良,兒子一定錯不了。」

  「嗯。」我靠著媽媽說,「我真的很愛他。」

  「那等他回來,我們請他和他爸爸一起吃個飯。」媽媽說。

  和媽媽聊完天,我回到自己的小屋,一切都沒有改變,我的小床,我的寫字臺,我的電腦,我的十七歲。我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我的最愛裡有我的博客:《左耳說愛我》。因為在學校上網不方便,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更新過它。

  我點開,填上密碼,進入。

  黑色的底,滿天的星星,我幾乎不認得。題圖上是百合,一片純白,美得絢目。

  一行字若隱若現,做成耳朵形狀的Flash不停在閃爍:小百合,我一直記得愛過你。

  我知道是誰幹的。

  我一直記得愛過你,多好。

  小百合?我忽然覺得自己幸福無比。我抱著枕頭,看著天花板,房間裡是我喜歡的氣息,屬於我自己的獨特氣息,不管離開多長多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親切氣息。想到已經跟媽媽坦白,這次張漾回來,我就可以請他在我房間裡坐一坐,把他大大方方地介紹給我的爸爸和媽媽。我忍不住微笑起來。

  那天晚上我把房間清理了一下,光是收拾衣服就用了兩個多小時,所以睡覺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沒料到清晨五點左右,就被手機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竟是尤他。

  「神經病啊,這麼早喊醒我。」

  「李珥。」尤他的聲音很嚴肅,「我想,你應該起來到新浪網看一看。」

  「怎麼了?」我說,「就算是外星人著陸了,你也要讓我睡飽啊,我都困死啦。」

  「出事了,蔣雅希死了。」尤他說,「昨晚她的酒吧發生特大爆炸案。死四人,重傷十余人,蔣雅希當場死亡。」

  我的天。

  「我在網上。」尤他說,「下面的你還要聽嗎?」

  我的心亂跳起來,人完全清醒,催促他:「快念。」

  「除蔣雅希當場死亡外,現場還有數位死者的身份待查,爆炸發生後,現場燃起熊熊大火,酒吧幾乎燃成灰燼,而該酒吧負責人張漾昨晚表現神勇,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從火災中救出十餘人,最終葬身火海。張漾據說是蔣雅希青梅竹馬的戀人,也有人稱爆炸案是蔣雅希的新舊情人在酒吧發生口角所致,現場還有酒吧客人用手機拍下當時畫面,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的審理調查之中。蔣雅希今年二十三歲,三年前憑藉一首《十八歲的那顆流星》一舉成名,被稱為新一代玉女歌手的掌門人,如今,伊人已如流星而逝,但她優美的歌聲會長留在熱愛她的歌迷的心裡……」

  尤他的聲音還在繼續,而我已經再也聽不見任何東西。

  手機從我的手裡跌落到地上。

  我不信。

  不可能,我不信。

  我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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