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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我去藥店買了一張藍色的紙片,據說可以測試結果。我躲在衛生間裡,看著那一片藍色中的紅色標記慢慢凸現,微笑。

  用手機給張漾發了一個短消息,告訴他我想他想到心都疼了。原諒我用這麼文縐縐的語言,因為我這的的確確是有感而發。發完這個短消息後,我回到了家裡,老太婆又糾集了一大幫人在我家打麻將,我從客廳裡繞回我的房間,沒有人一個注意到我。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把自己放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朦朧中,我仿佛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把眼睛睜開後,我看到了他,他還是戴著那頂帥氣的鴨舌帽,不過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敲我的窗戶。

  我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把窗戶打開,放他進來。

  他哈了哈氣:「真冷,我站半天了,才把你敲醒。」

  「對不起。」我說,「我睡著了。」

  「大白天地睡覺,我真服了你。」他說。

  「我當然要睡。」我拍拍肚子說,「我現在要好好保養。」

  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我,他真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

  我坐到床上,拍拍身邊的床單說:「來,坐下。」

  張漾指指外面。

  我說:「放心吧,現在只要是天不塌下來,外面的人都不會理的。」

  張漾坐到我身邊,摟著我說:「你知道嗎,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師撒了個謊請假出來了,我可不能讓你心疼,你說是不是?」

  他這麼一說,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種疼。比真疼還讓人架不住。

  「等你高考完,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說。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華,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嗎?我喜歡北京。」

  「好的。」我說,「我陪你去,你讀書,我跟兒子等你放學。」

  他說:「別胡說八道。」

  我拍拍肚子說:「我想生下他來。」

  他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沒事的。」我說,「我一定會養活他,讓他過好日子。」

  他把我的臉扳過去,看著我的眼睛說:「你這個喜歡撒謊的壞孩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上來撓我的癢癢,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聽見,不敢出太大的聲音。張漾把嘴咧著,一副陰謀得逞的得意樣兒。就在這時,我的胃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開他,疾步跑到衛生間,吐了。

  等我吐完,回過頭,我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張漾。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來了,用一種讓我害怕的語氣問我:「是不是真的?」

  我用玻璃杯裝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說:「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把嘴裡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他走過來,捏著我的下巴說:「你去給我弄掉他。」

  「親愛的,」我抱住他說,「讓我替你生個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養活他。」

  他推開我,用一根手指指著我說:「我只跟你說一次,弄掉他,記住,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好。」我低下頭說。

  「乖。」他伸出手,快速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長髮,短促地說:「我要回學校上課去了,咱們隨時短信聯繫。」

  「張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能見的時候自然會見。這些錢你拿著,我就這麼多,不夠你自己想辦法,要是借的話我下個月拿了零花錢替你還。」他說完這話,把口袋裡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扔到床單上。酷酷地轉身,熟門熟路地翻出窗戶,不見了。

  我有氣無力地走到床邊。坐下。

  那些錢,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塊。

  一個很不吉利的數字。

  我看到床單上那個淡淡的痕跡還在,那是一個永遠都抹不掉的記憶,我不後悔,無論如何瘋狂,我都不會後悔。

  我在心裡說:張漾,親愛的,對不起,吧啦這一次不會聽你的。

  許弋再見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大街上吃一支霜淇淋。

  最近我總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東西,有時候是一碗豆漿,有時候是一個蛋糕,有時候忽然想嗑瓜子,這一天,我想吃霜淇淋。

  我拿著那根五色的霜淇淋站在冬天的街頭,吃得有滋有味。

  許弋走到我的身後說:「這麼冷的天,你應該注意身體。」

  我嚇了好大的一跳,轉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誇張的棉衣,牛仔褲,沒有背書包。眼睛裡有很多的血絲,瘦了。

  我故作輕鬆地笑笑說:「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蹺課。」

  「有什麼區別呢。」許弋說,「逃不逃都是一樣。」

  我把霜淇淋倒過來:「你別自暴自棄,忘掉過去,一切重新開始。」霜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淚。

  「我想知道為什麼?」他固執地說,「愛一個人,怎麼可以說忘就忘,你當初的那些瘋狂呢,去哪裡了?」

  「我是沒心的。」

  「胡說!」他血紅著眼睛呵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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