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Ⅲ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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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回家。」他塞給我幾百塊錢說,「別想著當什麼腕了,盡整這些不靠譜的,你看看你姐,就應該早點清醒。」 我捏著那幾百塊錢轉身就走了。 後來我媽來北京找我,想求我回去,我就乾脆換了電話號碼,讓她找不到我。我下定決心,如果不拼出個人樣來,我死也不會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鬼地方的。 「大明星變坐台妹。」阿布咬著牙籤,在小餐館裡看著我說,「看看你的背時樣,讓你回去不回去,北京有那麼好嗎?有多少人死在北京你知不知道?」 「我有辦法。」我說。 「拉倒吧,有辦法你早想了。」阿布說,「會給人整這麼慘?差點去拍三級片。要不是你昨天跑得快,我看今天你的玉體就飛滿各大網站了!」 他說得一點沒錯。 但我大腦犯迷糊的原因很簡單,我沒有錢了,幾乎山窮水盡。那天在娛樂新聞的版面看了朱茵的專訪之後,我異想天開大腦秀逗地認為我也許可以走她的路試一試。 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呢? 哪裡可以找到那種相關劇組的消息,我心裡有譜。以前跟吳明明混的時候,認識幾個女孩子,她們都接過這種活。我打了其中一個的電話,她在網上給我發了一個位址,上面有劇組招人的廣告,我按上面說的Mail去了我的簡介和照片,很快收到了回復,讓我去複試並簽約。這事兒簡直順利得離譜,等我按著廣告上的地址終於來到應約見面的地點時,我卻有點猶豫了。電梯不斷往上升,我的腦子裡不斷變幻著去年夏天的那一幕。 那應該是有一年暑假,那天我喝多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人拉到學校裡。那個晚上,我被兩個剛剛一起玩還幾乎不認識的男人按在地上,那兩個禽獸居然扒我的衣服。我快死的心都有了。很稀奇的是,那天居然是莫醒醒救了我——後來那個比誰都虛偽的女同性戀妹妹把這件事給我傳了出去。所以我對她談不上感激。 誰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如果可以徹底忘掉它,是不是就會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呢? 我正在想的時候,電梯停住。我走出來,才發現這裡的走廊都灰濛濛的。好像從來都沒人來過一樣。 我試探性的問:「有人嗎?」 居然會傳來回音。 我有些害怕,轉身又要走進電梯時,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響聲。 「是來應徵的?」某間房子的門忽然被打開了,背著光,我看到一個拿著資料夾的女人,樣子很斯文。 我的心又蠢蠢欲動。 奶奶的,豁出去了。即來之,則安之。 我走進傳說中的劇組辦公室。裡面除了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上什麼也沒有之外,還有一張沙發。沙發上半躺著一個女人,坐著一個女人,都濃妝豔抹得看不出年齡。 我在心裡靠了一千遍,千萬不要把我的臉化成那樣。 坐在辦公桌前的一個禿頂老頭對我伸出手:「我是攝影師。導演還沒來。你好。」 他的鼻子踏的像塊面疙瘩,滿臉都是皺紋,醜的我快作嘔了。我不想伸手,只好找別的話題:「要拍什麼,先讓我看看劇本吧。」 「劇本?」他把頭往前一探說,「得讓我先看看你。」 「吳明明介紹來的。」我把腰挺起來說。我才不怕他看,看就看,看得到摸不到! 「不是於佳同介紹那個?你把名字寫下來。」」他在我的氣勢下敗下陣來,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又抽出一支筆,押在那張紙上。 我想了半天,正在考慮要不要寫真名的時候,躺那裡的女孩忽然坐起來說話了:「你是蔣雅希的妹妹吧?我聽吳明明說起過。」 我面露喜色。看不出來我還是有一定的名氣的撒。 「是。」我趕緊說。 「你姐死得很慘啊。」那女的說:「你倒是說說看,到底咋回事?」 「不知道!」我說,「人都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 「你看看合約。」那個男的又打開抽屜,拿出另外的兩張紙說,「要是滿意,就簽了它,我看嘛,你還是有一定的市場號召力的。」 我本還想用筆點著那些字看,但一看那合同上字那麼多,又那麼小,實在提不起看的興趣,於是對她說:「你就說多少錢,什麼時候能拿錢?」 剛才那個被我沖的女人一聽這話立刻笑了起來:「蔣家的女人原來都這麼賤!」 「你說誰呢?」我把筆拍到桌上,人沖到她面前。說實話,算她命好,如果擺在高中,不管她是姓莫還是姓米,我已經毫不客氣地甩了她兩個嘴巴。但這是在北京——花花北京,拽人的舞臺,只是還沒到我蔣藍唱戲的時候。所以我得忍著,再忍著,把惡氣都咽到肚子裡等它爛掉。 所以我沒動手,我只是和她對視,等待她在我目光中偃旗息鼓。 可惜又可惜的是,她並沒有,相反,她跳起來,飛快地刮了我一耳光。然後厲聲對我說:「滾,不然有你好看!」好象動作片,隨著她的尖叫聲,裡屋裡沖出來一幫飆漢,個個橫眉怒眼地對著我。 於是,我滾了。 於是,我把自己揍了一頓。 於是,我成了一名酒吧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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