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Ⅲ | 上頁 下頁


  第一次見到古木奇,我以為我認錯了人。他長得真的很像他,一個我以前曾經「怦然心動」過的人。但很快我就明白過來,他不是他,他們只是長得像。但就沖這一點,我決定把我的酒賣一點兒給他。

  我晃到他面前,用嬌媚的聲音問:「先生,不喝點什麼嗎?」

  他很乾脆地回絕了我:「不。」

  「看你長得帥,八折。」

  他沒有理我。

  我並不放棄:「七點五折。」

  他終於肯正眼看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微笑著看著他。我有經驗,如果男生敢和我這樣對視一分鐘以上,那麼他的一輩子基本上就完蛋了。但可惜的是,看到五十九秒的時候,古木奇轉開了他的目光,轉而看著桌面對我說:「等我朋友來了再說吧。」

  算他識相。

  「先生貴姓啊?」我替他打開一瓶酒,「以後常見面,認識一下哦。」

  「我姓古。」他說,「叫我古木奇好了。」

  世界上有這麼難聽的名字嗎?算算算算,看在他肯買我的酒,我忍了。

  蔣藍(3)

  那晚古木奇好像請了很多朋友,他們先後而來,一共買了我五十七瓶啤酒。不過他自己一瓶都沒有喝,他也不抽煙,只是坐在那裡沉思,聽任自己的一幫朋友在那裡興高采烈地胡鬧。又是一個「心事男」,看來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就是股票被套牢了,值得可憐。這期間我們的眼神交流無數次,直覺告訴我,這是個有錢的主兒。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個唱歌像蚊子哼的女朋友。

  我做了個手腳,買單的時候,五十七瓶弄成了七十七瓶。他眼皮都不眨地簽了單。我喜出望外分外熱情地把他們一行都送到大門口,「再見歡迎再來」說得我嘴皮都發麻,他的朋友們很快散掉,他卻折回身來對我說:「晚上幹嘛?」

  我反問他:「幹嘛?」

  他問:「你幾點下班?」

  我答:「隨時。」

  他朝我擺擺頭說:「那我們走吧。」

  什麼什麼什麼?我疑心我聽錯了,雖然我蔣藍是開放型的,但如此這般快進入狀態對我而言還是第一次。他挑釁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是不是怕了?」

  我怕過什麼?

  我對他說了一個字:「等。」然後我飛快地跑到酒吧裡,飛快地換掉了我那身噁心的鮮黃色的工作服,飛快地拿上我的包,飛快地白了酒吧老闆一眼,飛快地跑回到門邊。

  上帝保佑,他還在。

  這回他抽煙了。靠在他的越野車旁,把一根煙抽得風聲水起。原來他是會抽煙的,這一晚上真是難為他了!

  真是天下第一裝!在下不服都不行!

  我拎著我的仿版香奈兒包,邁著貓步走到他面前,把聲帶調整到最迷人的區域,對他說:「先生貴姓?」

  「噓。」他發出這個簡單的音節後,就轉身替我拉開了車門。我一屁股坐到那個寬大的真皮座位上,當時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極為妖豔的詞:「一夜情。」

  這個詞讓我多少有些坐立難安。我這個人有個毛病,用阿布的話來說,那就是「愛惹事,惹了事卻又怕事」。是的,是的,我承認他總結得非常對,這是我一個致命的弱點,所以,當這位陌生男士的越野車深夜時分在北京的道路上飛馳起來的時候,我內心的恐懼已經不能抑制地開始冒頭了。

  我開始尋找話題來撫慰自己躁動的心。於是我說了,開場白巨丟人:「我們這是去哪裡?」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你很在意要去哪裡嗎?」

  「好吧。」我故作鎮定大聲喊道,「看你長這麼帥,其實你賣掉我我也無所謂的。只要分點利潤給我,我可以替你數錢。」

  他沒理會我的幽默,而是把車加速,開得飛快。

  他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我從來沒有坐過開得這麼快的車。我下意識地喊道:「慢點!」並下意識地把安全帶上好,下意識地尖叫,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他一直都不理我,嘴巴像是被誰不小心上了鎖。車子很快駛上了高架,在高架上它更加肆無忌憚,快到我幾乎看不清窗外的風景。我心裡猛地一拎!不好,搞不好今晚我遇到神經病了,大北京這麼大,什麼樣的主兒沒有呢?

  想到這裡,我身上開始一層一層地冒冷汗,而他卻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就在我橫下一條心準備要跳車的時候,他忽然挑釁地看了我一眼,他不看我則已,一看我,把我骨子裡最反叛的東西給忽啦啦激發出來了,誰怕誰啊,大不了同歸於盡。於是我按下跳車的念頭,把眼睛閉起來,開始唱歌,我唱的是我最喜歡的蘇打綠:「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靠,我敢發誓,就算是在最豪華的卡拉OK包房,本小姐也沒有發揮過如此高的演唱水準,如果此時的歌聲被吳明明聽到,我估計她一定會為放棄我後悔得滿臉都長包!

  在我無與倫比的歌聲的感召下,我陌生的瘋子先生終於把他的車停在了路邊,我閉了嘴,對著他嫵媚的一笑。然後他看著我說:「膽的確夠大,替我做件事,給你一萬塊。」

  「多少?」我裝作沒聽清。

  「你要多少?」他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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