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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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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白然和父親吵得很厲害,我用被子把耳朵捂起來,我怕聽到他們說任何責備我的字眼,我怕有一丁點兒的不快是因為我而起,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很乖,自己收拾好書包,自己吃了早飯,自己穿上那雙很難穿的有很多帶子的紅色球鞋。後來是爸爸送我去上的學,白然靠在餐桌上看著我,她的怒氣好像還沒有消,她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就在那天中午,她死於車禍,再也沒有回來。 永遠都沒有回來。 她救了別人的孩子,丟下了自己的孩子。有很長一陣子,我都在想,她一定是太討厭我了,所以才會這樣的不顧一切。 我終於又見到了阿布,在西落橋一成不變的黃昏裡。 他好像一直就等在那裡,在我經過的時候,伸出細長的手臂,輕輕地攔住了我。 「莫莫,是你嗎?」他問。 「噢。」我說。 「女大十八變。」他搖著他的頭,「我看了好半天才敢確認呢。」 「你回來了嗎?」我說。 「來,」阿布忽然伸出手來抓住我的手,「看我給你帶回了什麼禮物?」他的手很大,冰涼的手指緊緊地握住我的,我有些慌亂,但並沒有抽回我的手,而是任他把我拉到橋下,我的眼睛看到一個巨型的風箏,是鳥?還是燕子?還是老鷹? 阿布說:「別看他這麼龐大,但它可以飛得比任何風箏都高,你相信嗎?」 我點頭。「可是,」我咬著手指頭傻傻地說,「現在應該不是放風箏的季節吧?」 「傻莫莫,只要有風,風箏就可以上天。」阿布說,「管什麼季節不季節呢?」 全世界,只有阿布不叫我醒醒,而是叫我莫莫。 「送給你的。」阿布說,「喜歡不喜歡?」 我低著頭。 我的心溫暖得讓我有些承載不住。我終於抬起頭來看阿布,他溫和地對我笑著,然後他說:「莫莫,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你。」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煙來,抽出其中的一根,熟練地點著了,眯起眼睛看著我。 「你好長時間不上網。」阿布說,「我只好從北京跑回來看你。」 「要考試。」我說。 「我知道。」阿布說,「聽說你考上天中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 我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 「我才回來就發現了有個很來事的地方。」阿布說,「一個叫『算了』的酒吧,晚上我請你去玩。」 我搖搖頭,心裡的絕望像洪水一樣的來襲。時間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東西,它不經任何人同意就任意地改變一切。你瞧,我不再是從前的我,阿布也不再是從前的阿布了。 我別過頭去說:「阿布,我要回家了。」 「為什麼?」他語氣裡有隱藏不住的失望,「我們這麼長時間不見。」 「不。」我退後說,「我回家還有事。」 「莫莫,」他有些蠻橫地拉住我,「不許走,我還有話對你說。」 我甩開他,跑上橋,不顧他在我身後的呼喊,頭也不回地往回家的路上奔去。我氣喘吁吁地推開門,又一個打擊不打招呼轟然而來——父親竟然和一個女人坐在我家的沙發上,他們貼得很近,像是一個人,見到我進門,那個女的像彈球一樣從我爸身上彈了起來,立在我家茶几前,臉紅紅地看著我。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竟是許阿姨! 「我忘了拿東西。」我說完,卻什麼東西也沒拿,帶上門,飛快地跑下樓了。 我站在樓道裡喘息,思考著我可以去的地方,但我其實是沒有地方可去的。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可以收容我的角落。 在我愣神的時候,身後突然一陣發緊。一隻沾染著溫熱酒氣的手突然捂上我的嘴巴,另一隻手在身後幾乎將我抱起,將我死死摜在爬山虎叢生的牆壁上。 一瞬間我驚呆了。雙手從他壓過來的身軀中抽出,死命想要摳開他的雙手。一個順勢,他卻將我更緊地摁倒牆壁上,沉重的壓力使我難於喘息,關節發出卡嚓的聲音,像要被這架豎立的輾土機輾碎。漫天席地的恐懼,將我層層包裹。哭不出,喊不出,掙脫不了。身體宛若一片風乾的鯧魚,內臟幾乎蜷縮到極限。 莫醒醒(2) 「莫莫……我……是多麼喜……喜歡你,莫莫……一直……」他呢喃著,另一隻手努力地將我往他的懷抱裡攬。 我仿佛突然醒悟過來似的,瘋狂的用左腳的鞋底踩他,晃動身體以尋求掙脫。他踉蹌了幾步,身體失去平衡倒在牆上。我瘋狂地邁開腿,用盡全力奔跑離開。 回到家的時候,爸爸房間的燈還亮著。我踢掉鞋子爬進閣樓,迅速地關上門,然後鑽進被子裡,用手臂圈住自己的頭,竭力想控制自己不要發抖卻依然抖個不停。 我一直沒有睡著,半夜的時候我起床,到樓下去找吃的。1天沒有進食的我,在短短的半個小時之中啃下11個幹速食麵塊。 家裡沒有別的食物,只有躺在地上的大盒子裡的康師傅速食麵。我將盒子倒過來,只取面餅,抱在手中,走上樓去。回到閣樓,輕輕帶門。我跪在地上,把幹硬的面餅堅決地塞進嘴裡。幾乎沒有咀嚼。卡在咽部的速食麵屑被不斷從腮壁湧出的口水一點點濡濕,跌進食道。直到吃出血的味道,張嘴便有刺痛感,伸手一抹,才看到嘴角已滲出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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