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秘果 | 上頁 下頁


  「打啊!」她血紅著眼豪不示弱地盯著我說,「你不打不是人!最好把我打進醫院,成你們天中的頭條新聞!這樣我就不信你爸還會不出現!」

  「不要啊!」于池子深知我的脾氣,她從地上彈跳起來,拽住我的衣服,試圖把我往後拉。但此時的我已經紅了眼失了心什麼也管不了,一記拳頭重重地打在董佳蕾左邊的太陽穴上,她的眼鏡也被打歪了,斜掛在臉上,造型衰到斃,發出殺豬般的叫喊聲,這更加激發了我體內的暴力因數,就在我要揮出更加有力的第二拳的時候,我身後忽然傳來她的聲音:「段柏文,住手。」

  一片混亂中,那聲音不大,卻如此清晰婉轉,瞬間就奇異地控制住了我那根叫做憤怒的神經。

  我鬆開了我的手。

  她走上前來,先拉開于池子,再拉開我和董佳蕾,柔聲說道:「這裡快熄燈了,有什麼事到我辦公室去說吧。」

  「不去!」董佳蕾坐在地上,叫囂著,「我要見校長!」

  「我作證,是你先動手打人的!」于池子一面哭一面尖叫著指責她。

  「你是誰?」她問董佳蕾。

  我覺得很丟人,相當丟人,萬分丟人。

  就在這時候,教室裡的燈熄滅了。四周很暗,暗得讓呼吸聲也被放大了數十倍。不過我還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臉,那樣輪廓分明,掛著好看得要死的微笑,如若不是天使降落人間,她又怎麼可能做到如此與眾不同?

  「我是段柏文的繼母。」董佳蕾在一片黑暗中開始了她的自我介紹,語氣尖而急促。真是破壞氣氛。

  「滾!」我爆發出一聲大吼。

  「跟我來。」她說完這三個字,好像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就轉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我身不由已地跟著她,去他媽的董佳蕾,去他媽的于池子,去他媽的一切的一切。

  「跟我來。」那一刻我真覺得這三個字像一塊純白的純棉抹布,將這一晚上我所有的憤怒怨恨不安痛苦都擦得乾乾淨淨,不留丁點兒痕跡。

  天涯海角,隨她而去,我願意。

  (5)

  我一定在哪裡見過那幅畫——不美的少女長了鳥一樣的身子,雙翅盡失,紅唇如血,絕望地看著天空。奇異,詭秘,抑鬱,傷感。

  我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圖做屏保。在我的心裡,她應該是溫暖,明朗,愉快的代名詞才對。

  她給董佳蕾遞上一張濕毛巾,一杯熱茶,好心安慰她:「你也別太急,說不定當你回家,他爸爸已經到家了。只不過手機沒電而已。」

  董佳蕾微仰起頭,一隻手用毛巾捂住眼睛,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空氣裡對著我指指戳戳:「我家男人我最清楚,他就是出事了,不然不會一天都沒有消息的!可你看看他這個做兒子的,一點也不關心,我讓他打個電話他都不肯,居然還動手打我,老師你說我是不是該報警把他抓起來?」

  「電話都關機了,你打不通,他也一樣打不通啊。不過打人是不對,」她轉頭對我說,「段柏文你下次不可以這樣。」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們的眼神有刹那的交流。雖然她在責備我,但我知道她懂我,感謝她的冰雪聰明,讓我的內心可以在她面前一覽無餘。所以,在我還沒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又對董佳蕾說:「我看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留個電話給我,我跟段柏文聊一聊,有什麼消息,我給你打電話?」

  「那你也把電話留給我。」董佳蕾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道。

  「好。」她並不介意她的粗魯,而微笑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爽快地寫下她的電話遞給她,董佳蕾有些不信任地拿出手機撥這個號,直到手機在她的辦公桌上猛響起來,董佳蕾才意猶味盡地站起身來,對她丟下了另一句命令:「等你的電話!」

  她用的彩鈴,居然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歌:《WILD WORLD》

  Now that I've lost everything to you.
  You say you want to start something new,
  and it's breaking my heart you're leaving,
  baby I'm grieving。

  現在我終於失去了你和你的一切,你說你想要開始新的生活,你的離開刺痛了我的心。寶貝,我是這樣的悲傷……

  我喜歡這首歌是因為它的歌名——《狂野的世界》。

  可是,為什麼她會選擇口味如此之重的歌曲來做彩鈴呢?

  看來我對她真是一點兒也不瞭解。

  「老師,你替我好好管教他!」經過我身旁的時候,董佳蕾忽然伸出手,重重地推了我的頭一下,這才像頭蠢驢一樣不甘不願地踱出了她的辦公室。她用力很猛又出手突然,我被她推得晃了好幾晃才坐穩身子。她緊跟在董佳蕾的身後,也伸出手拍了拍我,但那一下拍得很輕,若有若無,跟前者有前差萬別。

  我當然懂她的意思。

  不必介意,是的。我怎麼可能放低姿態,跟一個瘋子計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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