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蝴蝶來過這世界 | 上頁 下頁
十二


  半年後她出去找工作,到一家雜誌做了主編,將一本瀕臨倒閉的雜誌辦得有聲有色。記者採訪她的時候,她露出自信的笑容面對鏡頭。

  雅琪說:「林米米是個狐狸精,從她進我們公司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不過,還是祝福你。因為要知道在如今的世道,娶到狐狸精是多麼的不容易。」

  雅琪升主任了。我不是不知道她喜歡我。只是她太平凡。而我要的,是一個像林米米那樣不平凡的女人,所以,我才會等到三十四歲。

  郭明亮說:「唐一葦一世英名,沒想到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裡。把個老婆當個寶,在外面應酬超過十點一定會再請假和彙報,沒勁!」

  我任他說。

  我欠他一萬大洋,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收。

  最滿意的人是老媽,媳婦漂亮,燒的菜比她燒的還要好吃。她從此徹底不再管我,天天和老爸一起搓麻將,一邊搓一邊笑眯眯地告訴人家:「我媳婦是個研究生,可是啊,一點架子也沒有,把我們家一葦照顧得好得不得了!」

  我一直沒告訴林米米我喜歡她的理由。

  愛情對我而言,其實就是一刹那間的電閃火花。

  我愛林米米,一切的一切,大抵不過如此。

  §6月 原來我有愛

  我站在男生宿舍的樓下,想說的話很簡單,卻已經在心裡來去說了百次,那就是:卓文,我們分手吧。

  可是當卓文朝我走來的時候,我的心卻要命地猶豫了。他很瘦,卻穿著大大的灰色T恤衫,鬍子好像很久沒刮了,走起路來,有點搖搖晃晃的樣子。可是就是這樣的樣子,讓我感覺熟悉和親切,內心裡積壓已久的憤怒和委屈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不知去向。

  終於近了,卻聽到他不耐煩的聲音:「不是說考完試再見面嗎?又有什麼事?」

  「沒事,來看看你。」我低聲說,兩眼看著自己的腳尖,恨自己沒自尊到極點。

  「許諾。」卓文歎口氣,「要知道這次考試對我真的很重要。」

  我心裡想:「考試,誰不知道考試只是一個藉口啊。」嘴裡卻只敢輕輕地「嗯」了一聲。很長時間了,我都有些怕他,至於怕什麼,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好啦,好啦,乖點!」他伸出手來揉我的頭髮一下,「我們再說?」

  我點頭,不能說話,一說眼淚就要流出來了。然後我轉身就走,走到拐彎的地方忍不住回頭看他,他還站在原地,雙手插在兜裡,眼睛看著天空。

  我的眼淚在那一刹那飛濺而出。我知道我和卓文一起走過了兩年多的日子,事到如今,只差一聲「再見」。我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儲存了一身的勇氣,想要把這兩個字先說出口,但是到最後還是輸給自己。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我是在大一的時候和卓文相戀的。那時我剛剛從農村考到省城來念大學,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卓文比我高一界,是中文系出了名的才子,從我紮著小辮穿著白襯衫進校的第一天起他便開始追我,招我進系報編輯部做實習編輯,在我耳邊給我念他才寫的情詩,帶我去劇院看我一點也看不懂的話劇,教會我如何接吻和擁抱。

  我的愛情被他一手啟蒙,從此在愛的海洋裡徜徉得暈頭轉向。我以為我會愛他到老,為他生兒育女,我一直心甘情願,可是他早已心不在焉。

  就像我前不久看到他發在《校園詩刊》上的一首詩,詩裡說:愛情睡著了,不願睜開眼,花還在開放,可我已經疲倦……

  什麼狗屁詩!

  我用剪刀把那本《詩刊》剪得粉碎,一邊剪一邊想念卓文,想他愛我疼我時的模樣,心尖銳地疼過了又鈍鈍地疼,周而復始,不得安生。

  心裡悶得慌,我不想呆在學校裡,決定出去走走。我走出校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風從身後緊緊的跟過來,掀起我的衣角和裙擺。我無處可去,然後我決定去找三寶。

  三寶是我的老鄉,我們在一個村裡長大。三寶當然不是他的大名,他的大名好象是叫什麼吳達貴,很難聽。我習慣叫他三寶哥,因為我長了一顆兔牙,他則一直叫我兔丫頭。印象中小時侯的他挺笨的,連樹都不會爬,但是他成績好,比我早四年考上大學。等我也考到省城念大學的時候,他已經在這裡謀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每月能掙不少的「銀子」了。我媽走時再三叮囑三寶要對我多加照顧,只差沒有給他磕頭。三寶倒是挺守諾言,三天兩頭噓寒問暖一次,家裡的匯款跟不上,也常常是他慷慨救濟,搞得我們宿舍裡的人好長時間都以為他是我親哥。

  不過自從我戀愛後,他來得少了。用他的話來說:「這下好了,省心了。」

  其實他也省不了多少心,在這座對我來說始終陌生而繁華的都市里,他成為我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不快活的時候,我總是第一個想起他。

  他家離我們學校挺遠,要轉兩次車。不過我不擔心他不在。據我對他的瞭解,他這人不喜歡出去玩,不上班的時候他總是會在家用電腦泡MM,這是他唯一的樂趣和愛好。

  果不其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在QQ上聊得眉飛色舞,好半天都沒抽出空來理我。他們宿舍一共住四個男人,滿屋子的臭襪子味。我掩著鼻子說:「三寶哥,我還沒吃飯呢。」

  我撲哧笑出來。有一次我和卓文吵架,心情壞到了極點,就拉了三寶出去喝酒,結果我沒醉他倒是先醉了,回來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差點沒被別人笑死。

  「你笑得真牽強,」三寶的手指一邊在鍵盤上亂飛一邊扭過頭來問我說,「又和姓卓的鬧彆扭了?」

  「別提我的傷心事。」我白他。

  「你不傷心也想不到來找我。」他終於離開了電腦,把衣服披起來說:「想吃什麼?三寶哥今天請客。」

  「吃不下。」我愁眉苦臉。

  「失戀嘛。」他說,「我三天一次,習慣了就好了。」

  「誰有你那麼花心,網上妹妹千千萬。」

  「好啦,好啦。」他拉我出門,「回頭我分五百個給你,分頭伺候你吃喝拉撒,如何?」

  三寶這人就是這樣搞笑,跟他在一起,快樂簡簡單單的。春末夏初的夜晚還是有些冷,我把手插到他胳膊裡,一路走一路跟他說:「我上次回家,你媽問我你有沒有找到媳婦。」

  「你怎麼說?」

  「我沒說。」

  「你怎麼這樣?」三寶說,「你該告訴她追我的姑娘在家門口排了五裡。」

  「我哪能撒那謊?」我說,「我是老實人。」

  「那是。」他仰頭說,「說了怕也是沒人信。」

  「三寶哥,」我問他,「你工作快三年了吧?」

  「嗯。」

  「那你存了多少錢啊?」

  「不借!」他警覺地說。

  「誰要問你借啊。」我擰他一下說,「我是提醒你要快點存,有十萬,就可以娶個老婆了。天天有人給你做飯,多好啊。」

  「十萬?」三寶看著我,笑嘻嘻地說,「現在的姑娘胃口這麼小?給你十萬你肯替誰做飯不?」

  「不給我也想啊,可惜人家不要。」我想到卓文,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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