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紫藤蘿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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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蓁當時瞅著樊世榮那樣子,恨不得一頭撞死在他面前。他愈是波瀾不驚,不惱不怒,陸蓁愈是覺得挫敗,樊世榮那神情分明是把她當淘氣的孩子,一時賭氣跑出門玩兒去了,既然是「玩兒」去了,做家長的自然不會太過計較。 「家長」樊世榮一邊抱過朝夕,一邊和顏悅色地跟陸蓁說:「餓了吧,先洗個熱水澡,然後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說著又「吧噠」地狠狠親了下朝夕,「想不想爸爸,朝夕,快說,想不想爸爸?」 小朝夕脆生生地答:「想。」 「真是爸爸的好閨女!」樊世榮抱著朝夕連轉了兩個圈。陸蓁黑著臉進屋,懶得理他。一進屋就看見樊疏桐正坐在沙發上蹺著腿嗑瓜子,見她進門,他朗聲大笑:「喲,被抓回來了?計畫失敗?」 陸蓁蓬頭垢面地上樓,甩上門就再也不肯出來。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都成為樊疏桐嘲諷陸蓁的笑柄,沒事就抖出來激激她,很讓陸蓁抬不起頭。 原本性格活潑的陸蓁越發抑鬱了,話少了很多,整日悶悶不樂,也就跟朝夕在一起時偶爾露下笑臉,精神狀況堪憂。樊世榮工作又忙,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跟她溝通,或者是陪她散心,只能是心裡急,卻又無計可施。 倒是樊疏桐覺得很無趣了,陸蓁一天到晚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不言不語,任憑他怎麼挑釁,那女人就是裝聾作啞,眼睛都不朝他看。慢慢的他覺得一個人較勁沒多大意思,何況他現在是大老爺們兒了,老跟個女人計較,會讓兄弟們看笑話。鑒於上述總總原因,他放緩了整治陸蓁母女的步伐。 至於大老爺們兒樊疏桐怎麼「光榮」地晉升為男人的,則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只有在跟寇海、黑皮和細毛喝了酒後胡吹海吹的時候,他才會小小地透露點兒。就是那麼一點兒,也讓除了母親和妹妹連女人手都沒摸過的海子他們頂禮膜拜,黑皮更是涎水都要流出來了,每次都推搡著樊疏桐說:「說,說,接下來怎麼樣,到底怎麼樣啊……」 樊疏桐則總是賣關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嗎,這事兒啊,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士林,咱們要有機會試,還用問你啊。」黑皮垂頭喪氣。 當時是在柳蔭路寇海姥姥家的小院裡,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開會」,說是開會,其實就是找個大人盯不著的地兒抽煙喝酒什麼的。黑皮和細毛也是軍區大院裡長大的孩子,黑皮他爸還是樊疏桐老子帶出來的兵,細毛則是寇海老子手下的部將,樊疏桐和寇海自小當「司令」、「政委」的時候,黑皮和細毛自然就是他們的跟班。比如他們玩董存瑞炸碉堡,永遠是樊疏桐當董存瑞,黑皮在後面給他遞「炸藥包」,那炸藥包當然不是真的,是用舊報紙碼起來,捆好捆結實了,樊疏桐抱著匍匐前進,一直匍匐到軍區行政大樓的牆根下,然後舉起炸藥包喊聲「中國人民萬歲」,再英勇地將炸藥包扔出去。細毛則在旁邊製造點音響效果,怎麼製造的呢,就是將幾個雷鳴炮蓋在破臉盆下,引線留在外面,點燃引線後,「砰」的一聲悶響,臉盆飛上天,樊疏桐就以英雄的姿勢光榮地倒地「犧牲」。寇海則領著一幫屁大的孩子喊聲「沖啊」,進攻開始了,目標就是司令政委們辦公的軍區行政大樓。每次聽到狗崽子們在樓下喊進攻,寇振海就忍俊不禁,跟樊世榮說:「這下好,我們又被一鍋端了。」 「不用說,又是老樊家的那個崽子領的頭。」大家都見怪不怪,有時候開著會,猛聽到臉盆飛上天,然後又「哐當」落地,樊世榮總是氣惱地說:「媽拉個巴子,老子打了一輩子仗,到頭來被這幫狗崽子給端了。」 會場免不了一場哄笑。 沒幾年的事兒,怎麼眨眼工夫都長大了呢?「炸碉堡」的任務已經由樊疏桐光榮地傳給了比他們小的孩子了,每次見著一幫光著屁股的孩子在院子裡沖啊喊啊的,樊疏桐總是以司令的口氣跟孩子們揮手:「同志們辛苦了。」 「首長辛苦了!」孩子們熱烈地回應。 樊疏桐真覺得倍兒有面子。雖然他已經長大,但餘威仍在,走到哪兒都是「首長」,那威風一點也不亞于他老子樊世榮。 雖然樊疏桐無限懷念兒時的無惡不作,但如果要選擇,他還是願意選擇長大,因為炸碉堡之類的事屬於小孩玩家家,大人不會去做,而很多大人做的事,小孩是不能做的。長大可忒好了,可以抽煙喝酒,可以和老子叫板,可以和女孩子約會,樊疏桐非常榮幸自己比寇海他們領先一步成為男人,這簡直成了他炫耀的資本,每次「開會」,他都會在眾人的央求下透露一點兒,然後藏著一點兒,半遮半掩的,可把男孩們對異性原始的嚮往激發出來了。 「男人的成長,是需要女人洗禮的。」樊疏桐那會兒開口閉口都少不了「女人」。而讓他成長為男人的那個女人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終於浮出水面,是大院外的,一個理髮店的妞兒,不是黃花閨女,是個有夫之婦。 寇海帶著黑皮和細毛曾先後去理髮店瞻仰過那個妞兒,也未見得是什麼天仙,無外乎是皮膚白些,身材不似少女那樣板,渾身上下肉多,而且多得恰到好處,尤其是胸脯那塊兒簡直是山峰,還有屁股,渾圓的翹得老高,走路還一扭一扭。看得黑皮和細毛直吞涎水沫子。寇海倒還好,雖然對女性也充滿好奇,但仍屬「性本善」的一類,除了覺得好玩兒,他並沒有太過幻想。 用樊疏桐的話說,他還沒開竅。 顯然,樊疏桐已經「開竅」,而那個走路扭屁股的妞兒無疑是他的性啟蒙老師,兩人怎麼好上的已經無從考究,反正就是睡了。樊疏桐事後形容他的「第一次」,開始不怎麼舒服,後來就舒服得欲仙欲死。至於怎麼個欲仙欲死,樊疏桐也形容不出來,他攛掇黑皮和細毛去實踐實踐就知道了,黑皮舌頭吐得老長:「我要敢,我爸不把我崩了才怪。」 細毛說:「問題是找誰實踐呢?我們可沒你這樣的本事。」 倒是寇海意見不一致,左想右想覺得不對勁:「我說士林,我怎麼覺得佔便宜的不是你哩?你說那個妞兒是有男人的,她肯定每天都有『實踐』吧,問題是你嫩著哩,就被她這麼糟蹋了?」 一句話讓樊疏桐噎住了。 黑皮猛拍大腿:「對啊,你是童子之身哩,應該是那娘們占你便宜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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