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 | 上頁 下頁
九七


  「我是這麼希望的,可是我現在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改變……」

  我看著他,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我起身緊緊地摟著這個混亂的男人。我猛地意識到,他不停地說有些改變是不是指他要徹底擺脫我,或者是要我徹底擺脫他呢?也或者,他對我的愛其實一直是從他記憶中某個女人身上轉移過來的,他心裡一直愛著那個女人,而他處心積慮地跟我談情說愛只是一種自我掩飾和解脫?那個讓他困擾一生的女人就是安妮?他過去因為無法正視對安妮的愛而逃回中國並迅速和葉莎結婚,如今又是因了她而要擺脫我?一想到這我迅速地回憶與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一次次撲朔迷離地消失和重現,他拼命要抓住我又千方百計地傷害我打擊我躲避我,他到底想要什麼?他說他感覺到了我的愛,從而更加難過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意味著他良心發現,要徹底地放棄我離開我?

  我莫名地慌起來,心「咚咚」地跳著,撫摸著他的臉久久說不出話。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那麼有力,」耿墨池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的心也能像你的一樣強勁有力,一切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可你的心現在還在跳!」我很氣他的頹廢。

  「可我終究會死!」他爭執道,眼中又有盈盈的淚光在閃動,不知為什麼,我很怕他這樣,可是他還在說,「沒人能救得了我,我的病越來越重,知道這幾天我幹嗎去了嗎?我住院了……回來後才兩天我就犯病了,我怕你……怕你擔心就沒敢告訴你,當時我真的快死了,只好打電話給她,叫她來送我去醫院……」

  「她?她是誰?」我一愣。

  「米蘭。」

  「誰?」

  「米蘭。」他重複,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我。而我目瞪口呆,僅僅兩個字就將我徹底打敗!我跌坐到床上,瞪著眼睛看著他,像看一個天外來物。

  突然我撲了過去,像只發瘋的小獅子在他的脖子、肩膀、胳膊上一頓亂咬,他無動於衷,一聲不吭,身上很快佈滿了通紅的牙印。

  我氣得失聲痛哭,又揮舞著雙手在他身上各處亂打,他還是沒反應,最後我無力地倒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悲傷得難以自持。耿墨池嘆息著摟住我深情而無奈地輕拍著我的肩和背,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騰起,非常的不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早餐也沒吃,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想了很久,忽然對我說:「昨晚我想了一夜,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再這麼慪下去,我會死得更快……」

  「你要跟我分手?」我吃驚地瞪大眼睛。

  他點點頭,不再看我。

  「給我一個真實的理由。」

  他沒回答,眼睛望著落地窗外的一湖秋水發呆。

  我也沒追問,等著他的理由。

  「我累了,就這樣。」他淡淡地說。這就是給我的理由?

  我閉上眼睛。「謝謝,好歹是個理由。」

  正在做清潔的小四看著我嚇得一聲不響,她很瞭解主人,主人的臉色告訴她,一場火山爆發即將開始……

  一連十天,我沒有再見到耿墨池。他好像已經搬出了在水一方,連琴聲也沒再聽到過,他肯定是去找米蘭了,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想到米蘭,更何況是跟一個瘋子吵完架後呢。他罵我是瘋子。那天早上他就是這麼罵我的。我就是瘋子,我什麼時候正常過呢。這一點毋須他來說。

  米蘭,我想像這個昔日的摯友此時此刻一定很高興,以為自己又占了上風。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最後肯定比我輸得更慘。再怎麼著我得到了耿墨池的愛,米蘭能得到什麼呢?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難道耿墨池還會娶了她不成?

  這時已經十二月了,渾渾噩噩的一年又到了頭。

  在芙蓉路的名典咖啡廳裡,我跟李櫻之相對而坐。我喝咖啡她喝茶。她一直就不喜歡咖啡,說那洋玩意不合中國人的胃口。我卻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好像喝的是茶而不是咖啡。

  我真是失敗,我對櫻之說我真是失敗,他最脆弱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我而是米蘭,我卻還天真地以為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說我失敗不失敗?

  「你別這麼說,我看他有他的顧慮,他是怕你擔心所以才……」

  「可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們是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的關係!」我重重放下咖啡杯,弄出很大的響聲,惹得鄰桌的客人不滿地老朝我這邊看,我火了,破口大駡,「你他媽看什麼看,要看回家看你老媽去!」

  「你……怎麼罵人哪你!」那是個禿頭的老男人,「騰」的一聲就站了起來。我正欲罵過去,櫻之忙按住我,一邊朝我使眼色一邊朝那禿頭賠笑:「對不起,對不起啊,先生,她喝多了,誤會,誤會。」那禿頭瞪我一眼,又嘀咕了句這才坐下。櫻之拍我一下,責怪道:「小姐,這是什麼地方,你就不能少惹點事嗎?」

  我伏在鋪著綠格餐布的桌上,用手捶桌子,痛苦得不能自已。桌上的杯子盤子被我捶得跳起來,發出更刺耳的聲音。櫻之怕我再失控,只得買單把我拉出咖啡廳。

  到了街上,冷風一吹,我恢復了些冷靜。櫻之則岔開話題,說公司又恢復正常運轉了,工地也已復工,祁總還表揚了她,說她沒有趁亂走人,很有團隊精神,為了表彰她就給她加了好大一筆薪水。我聽著沒吭聲,祁樹禮是徹底把我得罪了,那晚後我再見到他就裝作沒看見,他跟我說話我也不理,碰了幾次釘子後他就沒再煩我了,見了面也只點個頭表示一下友好。但我沒把這事告訴櫻之,怕她擔心,只是旁敲側擊地問她可不可以跳槽換個工作。櫻之馬上表示不可能,她說我這個年紀又沒什麼專長找工作本來就難,莫名其妙的跳槽,肯定讓人家閒話,到時候就更難找工作了,沒工作賺不到錢怎麼把孩子奪回來呢。

  我一聽就洩氣,又是孩子,她到死都忘不了她的孩子!我也就不好再勸她辭職,畢竟她上班上得好好的也確實沒理由辭職。不過我心裡總是有種莫名的擔心,究竟擔心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吧。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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