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八三


  但我的意識還是有的,多麼可怕,多麼殘忍,祁樹禮居然指使手下綁架了安妮,他根本就不知道陳錦森的女友就是安妮,更不知道安妮就是他尋找了多年的小靜……罪過,全是我的罪過,他奔波多年尋找小靜的下落,做夢都想著相聚的一天,誰會想到他們的相聚竟是綁架,哥哥綁架了妹妹!

  淚水,此時已是唯一證明我還有感覺的東西,我的臉頰淌滿淚水,眼珠像被釘死了般一直盯著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麼引人入勝的東西。其實天花板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可我卻看到了很多人的臉在晃來晃去,有耿墨池,也有祁樹禮、安妮……祁樹禮不知道安妮就是小靜,猛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安妮拼命掙扎喊叫,後來喊不出也叫不出了,她死了,一動不動地掛在天花板上,那雙赫本般美麗的眼睛滿含怨恨地盯著天花板下同樣一動不動的我,我們四目相對,久久凝視……

  結束了,一切早該結束了,我已經找不出任何讓自己繼續呼吸的理由,心裡忽然變得坦然起來,就像戲演到最後終於落幕一樣,一切都不可避免。

  我看到了床邊鐵架上掛著的點滴瓶,輕輕一拉,架子倒了,點滴瓶當下摔成了碎片,我很奇怪自己居然還有力氣翻身趴到床邊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還來不及感覺到疼,溫熱的鮮血就從手腕噴湧而出,整個世界頓時殷紅一片。

  人真是很奇怪,越是瀕臨死亡,意識反而變得越清晰,我居然能聽到血液滴在地板上的滴嗒聲,不,好像還有腳步聲,有人在外面說話,我很想睜開眼睛,可是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只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終於來到床邊……有人在慌亂地給我把脈,探我的呼吸,還有人好像在打電話,聲音很大,語氣焦灼而憤怒:「祁總,不好了,陳錦森殺了白小姐……」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祁樹禮看到我睜開眼睛,騰的一下就從床邊的椅子上跳起來,沖到門邊打開門喊,「醫生,她醒了,快,快,她醒了……」

  醫生給我做了簡單的檢查後對祁樹禮說:「祁先生,你放心吧,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只需要靜心調養恢復體能了。」

  祁樹禮撲到床邊,抱著我摩挲著我的臉:「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的……」我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推開他,驚恐地看著他問,「安妮呢,你把安妮怎麼了?」

  「哪個安妮?」

  祁樹禮一時沒反應過來。

  「被你綁架的那個女孩,她人呢,在哪?」說著我就要掙扎著下床。

  祁樹禮一把按住我,臉色突然煞白:「你說……我派人綁架的那個女孩叫安妮?耿墨池的妹妹?」

  「是她!快告訴我,她在哪兒?!」我揮著手尖叫。

  「她是陳錦森的女人?」祁樹禮臉上的肌肉在突突地跳。

  我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把她怎麼了?老天,你把她怎麼了?!」

  祁樹禮瞪著眼睛看著我,大口地喘著氣。

  我咆哮:「說啊,你把她怎麼了?!」

  他喘得很厲害,歇了片刻才抖抖地回答:「我,我讓人弄瞎了她的兩隻眼睛……」

  世界突然靜下來。比死亡還可怕的沉寂。

  我揪著他的衣領完全反應不過來,他按住我的肩膀,眼底通紅:「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陳錦森的女人,也沒聽耿墨池說,我……我怎麼會……」

  我夢囈一般地自語:「報應,你真的遭了報應。」

  「考兒,你聽我說,耿墨池給我打電話,說你被陳錦森綁架了,當時我正在新加坡,就趕來深圳跟他一起解決這件事情,我們說好了分頭行動,他去跟陳錦森談判,我來拆他的後臺,得知他的女友也要來深圳,也沒跟耿墨池講,就綁架了她,我本來是想幫耿墨池增加談判的籌碼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混蛋的女友就是安妮啊,更沒料到那傢伙在談判前就對你下了手,我……我聽到手下打電話說你被殺了,就……失去了控制,叫人弄瞎了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是安妮啊,老天……」

  「你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

  「什……什麼事?」

  「安妮,就是你尋找多年的小靜。」

  我又進了精神病院。

  這一次是祁樹禮送我進來的。

  因為耿墨池的指責讓我的精神再度崩潰,他說:「你這個女人,我前輩子欠了你什麼,讓你這麼對我!我都是個將死之人了,怎麼被你禍害都算了,可是居然禍害到安妮,你知不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今天我不妨全都告訴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太像安妮,我愛的是她!是她!你聽明白沒有,是她!從她踏進我家門口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愛上了她,雖然造化弄人,我最終得不到她,但我還是愛她,你,甚至還有死去的葉莎,都只不過是她的替代,聽明白沒有,替代!……」

  我當場昏厥過去。

  從深圳回到長沙後,我就病倒了,出院後一直精神恍惚,爸媽過來把我接回了湘北,祁樹禮過來探望,我披頭散髮枯瘦如柴的樣子嚇著了他。隨後他就把我帶回了長沙,請了四個人照顧我,比當年耿墨池在上海為我請的人還多兩個,可結果還是一樣,祁樹禮在我數次癲狂失控後不得不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每個星期,他都會來看我好幾次,有一次跟我說:「考兒,你忍耐些日子,等我處理完一些事我就帶你回西雅圖,我已經聯繫好了,在那邊給你請了個很有名的醫生,他一定可以讓你恢復正常……我發誓我們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我們,還有小靜,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像一家人,不,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支離破碎,只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老了很多,鬢角已經白髮叢生了。他是那麼的蒼白虛弱,在蕭瑟的寒風裡不停地發抖,撫摸著我亂蓬蓬的頭髮,仰望著蒼天說:「如果早知道是這個樣子,我當初何必要回來,我回來幹什麼,考兒,這真是我的報應啊,說什麼都無可挽回了。現在我只剩你和小靜,等她的傷勢痊癒後,我們就去美國,再也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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