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五九


  「白考兒!」耿墨池說變臉就變臉,眉心突突地跳,「我是說過,在我死後你可以回到祁樹禮的身邊,但我現在還沒死呢,你就為他爭風吃醋!你當我是什麼?真的以為我是行屍走肉,病入膏肓,完全不在乎身邊人的態度?告訴你,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在乎!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希望你全心全意地留在我身邊,我死了,你愛跟誰跟誰!」

  「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呢?」我被氣得捂著臉大哭,又不敢跟他吵,怕刺激他,誰知這更讓他以為我是真的為祁樹禮吃醋了,他把咖啡杯砸到牆上,咆哮如雷,「你哭,我還沒死你就哭,早知如此在新西蘭我就不該打那個急救電話,跟你一起死了算了。我讓你活下來,是感動於你對我可憐的愛情,想給你個全新的開始,但這前提是你必須陪我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結果呢,你真是未雨綢繆啊,我還沒咽氣你就開始為自己的後路作打算了,看你剛才焦急難耐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對我是莫大的侮辱和打擊……」

  我又跑出了家門,當他情緒已無法控制的時候。

  西雅圖的燈火港灣就閃爍在眼前,我一個人走在清冷的街頭,腦子裡很多東西在來回不要命地激蕩交匯。奔騰的海水,呼嘯的風,耿墨池倒在地上的聲音,我哭泣的聲音,甚至祁樹禮和安妮曖昧的眼神,想到這裡,我的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捏著扭了一下,又疼又慌,這時我駭然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湖邊耿墨池的船屋前。

  我縮在船屋舒適的沙發上,望著窗外迷人的港灣發呆。因為長期沒有人居住,船上已經斷了水電,我找出一根蠟燭點上,搖曳的燭光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正昏昏欲睡中,手袋裡的手機響了,我還沒開口,裡面就傳來英珠母夜叉似的聲音:「你想死啊,回西雅圖了也不打聲招呼,怕我把你的男人搶了嗎?想活命的話馬上趕到瑞尼爾俱樂部來,Monica在這舉行訂婚宴會,十分鐘!晚一分鐘我掛了你!」

  Monica和她的挪威男友波克訂婚了,晚宴很熱鬧。英珠喝得滿臉通紅,也不管在場有很多客人,揪住我的衣領就往洗手間拖,把我抵在大理石牆上醉醺醺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戀愛了,哈哈……」

  「好事啊,你快鬆開我!」

  「你知道他是哪個國家的人嗎?」

  「反正是地球人。」

  「是你們中國人,哈哈……」

  我一陣尖叫。

  害得大廳保鏢連忙追過來,以為誰被謀殺了。

  我沒管保鏢,只問英珠:「真的嗎?你要嫁到我們中國去嗎?」

  「對啊,親愛的,你們中國男人太可愛了!」英珠摟住我的脖子語無倫次,「就是這次回國認識的,在釜山,有個攝影展,我被朋友拉去看,就認識了那小子。」

  「攝影?」我聽到這詞心裡某個地方動了一下。

  「是的,是的,他是個中國攝影家,拍的照片漂亮極了,就是拍你們中國的西藏。哦,上帝,跟天堂一樣的美。」

  「西藏?!」我又是一聲尖叫,揪住她的衣領,「告訴我,那個攝影家叫什麼名字?」

  「他,他叫……」

  我在英珠的大學公寓裡住了一個晚上,兩個人都醉得人事不省。這死丫頭,居然交了個中國男友,跟高澎一樣,也是搞攝影的,中文名字她說得很含糊,只知道他叫「駱駝」。估計是外號。英珠馬上就要畢業了,她計畫畢業後就去中國跟男友會合,叫我也一起回中國,我說要在這邊照顧生病的愛人,走不了。

  「愛人?上帝……」英珠話還沒說完就倒在了地板上,昏睡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她還睡得像只豬,我輕手輕腳地從她身上跨過去,臉也沒洗就往樓下跑,一夜未歸,耿墨池非剁了我不可。

  西雅圖大學是西雅圖賞櫻的最好去處,三十多株不同品種的櫻花樹點綴著美麗的校園,粉的,白的,層層疊疊,落英繽紛,我奔跑在如夢似幻的櫻花雨中,感覺是在穿越一幅浪漫的圖畫。

  坐電車趕到聯合湖區的時候,發現湖岸聚集了很多人,好幾輛消防車和警車停在岸邊,湖面上升騰著黑煙。出事了?我擠進人群去看熱鬧,原來是一艘船屋起火了,火已經被撲滅,可是整艘船已燒成一堆爛鐵,漆黑的,還在冒煙,居然沒有沉沒還真是奇怪,等等,船屋!那個位置不是停著耿墨池的船屋嗎?啊,上帝!

  我一眼就看到了耿墨池,爛泥般癱跪在地上,安妮拉他起來,他捧著腦袋看上去痛不欲生,「考兒,考兒……」他在叫我的名字。

  祁樹禮傻站在湖邊,瞪大眼睛看著已成廢鐵的船屋,好像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他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不,全身都在抖。

  顯然,他們以為我已經葬身船屋了!肯定是昨夜離開時沒有吹滅蠟燭導致的火災。我也傻了,看著冒煙的船屋,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心底蔓延,迅速傳達到大腦,這是我和耿墨池愛的小屋啊,《當我墜入愛河》的鋼琴曲似乎還在湖面憂傷地流淌,眼前卻成了廢墟,什麼意思,我們的愛情真的到頭了嗎?

  耿墨池狠狠扇了我兩巴掌,當他在人群中發現活著的我時。一連兩天,我的臉都是腫的,耳朵裡不停地在轟鳴。這時候我才知道,船屋根本就不是他租的,是他買的,我一根蠟燭就把數百萬美元燒了個精光。

  「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離開我的視線半步!」他指著我狠狠地說,「我睜開眼睛就必須看到你,閉上眼睛必須抓得住你,否則……」

  「怎樣?」

  「我要你陪葬!」

  他說到做到,除了上洗手間和浴室,他時刻都看著我,到哪兒都必須要我跟著,他的身體很虛弱,不能過多活動,大多數時候他都在花園裡看書,我就必須像個丫鬟似的守候在他身旁,端茶遞水,伺候周到。

  「很疼吧?」船屋被燒的三天后他坐在花園的籐椅上問我。

  「還好。」我小聲地說。

  其實我知道臉還是有點腫,只是沒有剛開始那樣腫得像豬頭而已。那兩巴掌估計耗上了他的全部力氣。

  「恨我嗎?」他又問。很奇怪,我覺得他似乎有點不像我認識的耿墨池了,很少見他笑,越來越沉默,那種深沉的憂鬱,總會隱約浮現在他眉宇間,讓我覺得,即使站在萬人中央,他的孤獨仍是那麼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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