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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樊疏桐觀察著她的反應,嘴角浮出笑意,說出來的話卻莫名透著傷感:「大院裡的紫藤蘿已經不怎麼開花了,估計是花藤老了吧,花終究也會老,人也會亡,能等到你來看這些花,真是不容易,我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了的。」

  朝夕頓時像被針刺似的,打了個顫,局促地笑了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怎麼現在也變得這麼文縐縐的,我來是給你送粽子的。」她給他看看塑膠袋裡的奇形怪狀的粽子,「快端午了,讓你嘗嘗我包的粽子。」

  樊疏桐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臉上,眼底泛著哀傷。

  而她的目光閃躲,他捕捉不到絲毫令他欣慰的情意,他轉過身,背對著她,仰起面孔猶自嘆息:「你都會包粽子了,我還種著這些花,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

  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她已經是他人的妻,他獨自守著這滿院的紫藤蘿只不過在憑弔一份卑微的執念,佛說,隨風而至,隨風而逝,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屬於他了,掙扎到最後也不過是他一個人守著地老天荒而已。一個人的地老天荒,就是他最終的結局。

  寇海剛進屋沒幾分鐘就要走了,突然接到隊裡的電話,有鑰匙急呼他。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沒機會說,只得跟朝夕遞了個眼色,意思求她幫忙勸勸樊疏桐。朝夕會意地點點頭。他這才鬆口氣,跟樊疏桐說:「我走了,好好招呼朝夕。」

  「這是我的家還是你的家?」樊疏桐沒好氣地橫他一眼,指了指沙發,示意朝夕坐,不耐地跟寇海擺擺手,「你走你走,快走!」

  「那我走了,朝夕,我走了啊。」寇海磨磨嘰嘰地朝門口走。朝夕「嗯」了聲,坐到沙發上。樊疏桐正欲說什麼,寇海還在門口,「我走了啊,走了,朝夕。」

  「你快走,沒人攔著你!」樊疏桐氣咻咻地朝他吼。

  門哐當一聲,總算是走了。

  可是不到兩秒,門又開了,寇海探進頭,滿臉堆笑地跟朝夕繼續著最後的道別:「朝夕,你別客氣,多聊會兒。」

  樊疏桐忍著,等著這廝快點滾。

  寇海帶上門,腳步聲漸去漸遠,似乎是走了。

  樊疏桐總算耳朵根子清靜了,「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一句話還沒說完呢,寇海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推開門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朝夕,要不要待會兒我來接你回去?」

  「不用了。」朝夕說。

  好,又關上門。一秒,兩秒……第五秒,門又開了,「朝夕,要不我給連波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滾!」樊疏桐操起茶几上的一盒火柴就朝他砸過去。

  「砰」的一聲,寇海幾乎是同時關上門。這次總算是滾了,可是到院子裡了他還在跳起來喊:「朝夕,我真走了啊!我走了,真的走了哩……」

  朝夕終於意識到這傢伙是在惡作劇,咯咯地笑起來。

  樊疏桐無奈地攤攤手,「這傢伙就是這樣,我都快被他煩死了,三天兩頭就跑過來,我把公寓讓給他住他還不讓我清靜。」

  「寇海哥是這樣的,以前就愛鬧,你們幾個不都是這樣嗎?」朝夕的評價一點都不客氣,她打開袋子拎出一掛粽子,「嘗嘗我包的粽子,出門的時候又煮了會兒,還是熱的呢。」說著扯下一個,遞到樊疏桐跟前,「嘗嘗,味道不錯的。」

  樊疏桐接過那造型極其抽象的粽子,左看右看,好像拿著的不是粽子,而是一個恐龍蛋,他瞅著朝夕,臉上的表情極其怪異:「你……確定這是粽子?」

  這話好生耳熟。

  「不然你以為這是什麼?」朝夕照樣一點也沒覺著不好意思。

  樊疏桐忍著笑,一點點地剝開粽葉,淺嘗了口。

  「嗯,很香。」他倒是很由衷地點點頭,「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東西,小時候倒是經常吃,長大後沒人包給我們吃了。」

  「以後我年年包。」

  「謝謝。」樊疏桐細細嚼著粽子,仿佛品味的是時間最奢侈的美味,他臉上笑著,心裡卻不知為何堵得慌,「朝夕,謝謝你。」

  「自家人,客氣什麼。」朝夕四顧張望打量房子。

  自家人……

  可是你們的家並不是我的家。樊疏桐目光飄忽地看著朝夕,明明很甜的粽子竟然有些澀澀的苦。興許是糖放多了,他有些模糊地想。

  朝夕則完全被房子的裝修風格弄得很迷惑,豪華自不必說,卻並不時髦,反而有些懷舊,俄羅斯大吊燈,烏木地板,藤制沙發,米色帶流蘇的落地窗簾,似乎都有些似曾相識。她怎麼瞧著都有些像大院裡的那個宅子,只不過傢俱要新的多,而且看得出來做工非常精緻,收拾得也很乾淨,應該有專人打掃,否則地板不會擦得這麼亮,茶几上也不會纖塵不染。朝夕看到了茶几上的藥瓶,大大小小的瓶子堆了好些個,有的蓋子還是開著的,她指著那些藥瓶,「你,還是要吃藥嗎?」

  樊疏桐含糊地「嗯」了聲,「不好意思,挺亂的,這幾天很累,沒顧得上收拾。」

  朝夕受驚不小:「這屋子是你收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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