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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我就這一個妹妹,你說我能不急嗎?」到底是兄妹,哪怕從小到大一起就掐,但關鍵時候還是心疼的,寇海跟朝夕說,「我看著這丫頭長大的,她的性子我知道,從來不是個喜歡哭哭啼啼的人,她長這麼大我就沒見她哭過幾回,可是這次……唉,一家人都拿他沒轍,哭得嗓子都啞了還在哭。我是她哥哥,我知道她的心,士林不接受她沒有關係,但不能借著刀疤這件事情這麼打擊她,讓她死心很容易,犯不著這麼傷她,她只是個員警,為了刀疤這件案子日忙夜忙,人都瘦了一圈,到頭來還遭受這樣的指責,換誰都扛不住……」

  「要我去勸勸嗎?」朝夕心裡也很不好受。

  「還是我先去跟士林說說吧,他去勸比誰都管用。」寇海皺著眉頭,一籌莫展,「就是怕他這渾脾氣,阿才妻兒的死確實讓他很受刺激,這我知道,當初也是我提醒他要報警的,但報警沒有錯啊,每個公民都有這個義務,他這回死鑽牛角尖了。」說著又瞟了眼朝夕,「你跟我去也好,幫我勸勸他吧,別人說的話他不聽,你說的他不會不聽的……」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朝夕只覺這話聽著頗不順耳。

  寇海興許心情不好,說話不經大腦,回道:「朝夕,其實你什麼都明白,我們都明白,只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選擇,奈何不得的。」

  朝夕別過臉看向車窗外,不再出聲。

  是的,她何嘗不明白,但她奈何不了自己的心。她不是不懂他隱忍的絕望,很多個晚上,她在窗簾後窺見他在樓下的花圃邊抽煙,可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視窗的燈,不是為他留的。

  寇海說得對,誰都有奈何不了的事情。

  她從車窗外收回目光,歎口氣:「好吧,我去跟他說說。」

  第十一章 你讓我情何以堪

  春日的湖濱風光自不必說,每一個角度都可以入畫,其實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個湖,而是多個湖泊連城一片,算得上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湖區。遠處的青山在陽光下顯出一抹淡灰色的影子,近處的樹林疊染著不同的顏色,深深淺淺的綠,和著天空的寶石藍,還有岸邊白的梨花紅的桃花,繽紛的色彩在水中不斷暈染,遠看好似一幅流動的錦。湖岸的風很大,大片的葦叢隨風起伏著覆蓋在湖岸,不時有白色的水鳥鳴叫著盤旋,抑或臨水嬉戲,大自然的和諧與優美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眼前……

  朝夕已經好幾年沒有來過湖濱了,一路上就發現變化很大,建了很多樓盤,還有度假村什麼的,此刻面對著一望無際的湖光山色,頓覺身心舒展開來,連日來的疲憊和煩悶煙消雲散,她特意要寇海停下車,下來走走。

  她當然記得這個地方曾經帶給她怎樣的希冀和夢想,不過現在她跟連波已經結婚,所有的希冀和夢想都不及現實來得生動,連波也沒有再跟她提過這裡,她自然也是忘了的。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長相廝守,那些虛無縹緲的諾言現在看來是多麼的幼稚,離開了俗世煙火,什麼樣的諾言都是不靠譜的。

  但偶爾通過報端,她還是知道,這裡已經建成了一個自然濕地保護區,政府下了大力氣政治周邊環境,大舉遷移造成污染源的工廠,杜絕在濕地範圍內違章建房,連原來住在湖區的居民都被強制遷至劃定的生活區,諸如此類的措施成效顯著,現在的湖濱不僅水草茂盛,天空碧藍,湖水也恢復了從前的清澈見底,很多匿跡多年的水鳥又逐漸返回濕地的報導也經常見諸媒體。

  「走,到士林那裡去,那裡比這更美!」寇海拉朝夕上車。

  還隔著很遠的距離,朝夕就看到湖岸的一個山坡上,大片煙霧狀的紫色自一個院牆裡蔓延出來,深深淺淺仿佛流動的紫墨,恣意地塗抹在湖岸的水雲天光中。

  朝夕已經多年沒有見過那樣的紫色,她知道,只有紫藤蘿才有如此輝煌的紫,樊疏桐該不是住在那裡吧?

  因為被沒收了鑰匙,寇海只得在院外摁門鈴。

  稍傾,屋裡傳來樊疏桐不耐煩的聲音,「來了來了,誰啊!」那聲音無端地透著怒氣,樊疏桐並沒有看到寇海身後的朝夕,大步流星地奔出來,一邊氣衝衝地開門一邊吼,「怎麼又是你啊?」

  看樣子他心情極其不佳。

  寇海摸清了他的脾氣,不會再這個時候找他的晦氣,賠笑道:「我給你帶了客人,你看誰來了!」說著稍稍讓開,將朝夕拉到跟前。

  有數秒。樊疏桐保持著那樣的表情和姿勢沒有動,他眯起眼睛,像看著一個天外來客似的打量朝夕:「朝夕?」

  「哥,你住這啊?」朝夕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表情也極其不自然。

  彼時,那滿院的紫藤蘿,讓她透不過氣。

  她心裡隱約明白過來,可是仍不能信。她不能相信,他何以將這地方藏得如此滴水不漏,他在等著數秒,還是在緬懷什麼?

  她和他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去,還值得緬懷嗎?

  「進來吧,你可是稀客。」這時候樊疏桐已經反應過來了,表情像是雷雨轉多雲,臉部原本僵硬的線條瞬即變得柔和,他拉開鏤花鐵門,側側身讓朝夕進去,「沒想到你會來。」說這話時明明語氣很恬淡,可是轉過臉跟寇海又是另一種腔調,「你怎麼老往這來,你嫌我不夠煩是吧?」

  寇海橫豎臉皮厚,大搖大擺走進院子,哼了聲:「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我給你帶來貴客,居然一點都不感激。」

  意識到朝夕可以為他撐腰,寇海立即提起了十足的底氣。

  「好,謝謝你,現在沒你什麼事了,你可以走了。」樊疏桐就勢給他作了請的姿勢,不過是往門外請。

  「啊呸,我偏不走!」寇海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徑直朝屋裡走。

  而朝夕還站在院子裡的花架下,仰著頭打量那開得絢爛無比的紫藤蘿,一串串地自花架垂下來,形成一面面花簾,隨意地用手拂動,頓覺暗香浮動,朝夕吸著氣,太過極致的美麗令她不能呼吸。

  「前幾天開得還要盛些,下了一場暴雨,很多花都掉了。」樊疏桐陪她站著,介紹說,「為了找這些花種,可費了些工夫,我以為你永遠不會看到的,這滿院子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都兩年了。」

  「這花架比大院裡的還要大呢。」朝夕流連於此,不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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