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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噠」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隨即傳來嘟嘟的忙音。連波拿著電話的手微微發抖,腦子裡嗡嗡直響,好半天他都保持著拿電話的姿勢,像是捨不得放下。

  他搖晃著扶住辦公桌慢慢坐下,才發覺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朝夕……」他捂住臉哽咽,感覺置身無邊的黑暗,他的世界再也沒可能照進一絲一縷的光明,因為是他給了她黑暗,那麼他還能希冀會有光明嗎?

  朝夕,我一定不會再懦弱的。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四天后,樊疏桐返回聿市參加二毛的葬禮。

  除了那天在機場「碰巧」遇見,這四天裡他只見過朝夕三次,都是吃吃飯喝喝茶什麼的。朝夕雖然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情緒,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老纏著她。倒是他準備回聿市的頭天下午,朝夕主動給他打電話,要他跟二毛的家人轉達她對二毛的哀悼,兩人通完電話晚上又見了一面,地點在後海的一家酒吧裡。

  樊疏桐先開的口:「有沒有跟連波聯絡,他剛回的G省。」

  朝夕出了會神,淡淡地說:「打過一次電話,就頭兩天,但我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麼。我跟他……完了。」

  「恨一個人的滋味不好受,朝夕。」樊疏桐一語雙關。

  「我沒打算恨他,因為覺得連恨都不值,非常非常的不值。」這麼說著,朝夕微微低下了頭,酒吧的燈光朦朧暗紅,朦朧的燈光映在她臉上,稍稍有了幾分血色,但仍難掩飾那底下的蒼白。

  樊疏桐只覺心疼,握住她放在桌臺上的手:「朝夕,別再陷進那樣的黑暗裡好不好,連波的事情……其實他也有很多苦衷,我不是幫他說話,而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起來,不要再糾纏在過去的事情裡了。我們都受了這麼多的苦,包括連波,他也沒少受苦,當初被老頭子逼走,這些年他在外面也不容易,我們都應該好好生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不好?」

  朝夕微微一笑,看著他:「你成熟了很多,哥哥。」

  她叫他「哥哥」,而不是「疏桐哥」,這個微妙的稱呼變化讓樊疏桐立即有些興奮起來,他撓撓腦門摸摸下巴,顧左右而言他:「唔,這個,都這麼大歲數了,總不能還跟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樣吧?朝夕,你也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經歷了那麼多,我們沒有理由不幸福。我有個朋友是寫書的,我記得他在一本書裡說過,幸福其實很簡單,關鍵是看你想要什麼。」說著又輕咳兩聲,定定地看著朝夕,「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知道我這人一向嘴笨,我,我現在還單身,嗯……我的意思是……」他支支吾吾,最後終於咬咬牙,「朝夕,我想給你幸福。」

  他的樣子逗樂了朝夕,朝夕竟然咯咯笑了起來:「你想追我,是吧?」

  「……」

  「哥哥,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你是個好人,真的。跟某些偽善的人比起來,你實在是一個很好的人,就像你說的,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沒有理由不幸福。但是這幸福未必是我們兩個在一起才有,相反,我們之間隔絕著太多的東西,是沒有可能在一起的,我不恨你了,並不表示我可以選擇和你在一起。沒有辦法,哥哥,我做不到,有些東西可以成煙雲,有些東西卻是長在心間的刺,拔不掉了。我惟願你能幸福,就像你也希望我幸福一樣,我們都有著各自的人生軌跡,在可以看得見彼此的距離裡,若能看到對方幸福,哥哥,這其實是最好的。」

  「朝夕……」

  「何況我和連波之間的事還沒有了結,就是了結了,我們三個人都彼此看著,你覺得我們有可能在一起嗎?」

  這樣的話說出來,朝夕居然顯得很平靜,臉上無悲無喜,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說什麼都沒用了。樊疏桐仰起面孔,連連擺著頭:「朝夕,你到底是不懂我,不懂,你是真的不懂……哪怕是懂一點點,你都不會這麼說。」

  樊疏桐這時候終於明白,朝夕已經完完全全地撇開了他,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對他,收起所有的鋒芒,她是真的放下了過往的那些事。但同時也斷了他向她靠近的路,不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因為她把話講得很清楚,她和連波的事還沒有了結,這就表明她要靠近的是連波,而不是他!

  其實一直就是這樣,連波才是她內心真正惦念的人。樊疏桐知道,他和連波之間必然是少不了一場對決,就算連波想放棄,朝夕也會逼著他面對。

  晚上回到酒店,他又喝了很多酒,給連波打了個電話,他說:「連波,我買了塊墓地呢,在黑皮手裡買的。不知道將來是……是你埋了我,還是我埋了你,但肯定我們中間有一個要躺進去,連波,這是我們逃不了的劫。」

  次日樊疏桐抵達聿市的時候,下著小雨。他沒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的殯儀館,二毛的葬禮就在今天舉行。還沒進入殯儀館呢,沿途就見各色小車排著長長的隊,將本來就不甚寬敞的馬路擠得水泄不通。樊疏桐等了十來分鐘,車子幾乎在原地未動,他很不耐煩,下了車抽煙,跟送他來的公司的司機說:「你回去吧,我步行過去。

  司機一臉無奈:「回不了,這裡沒法倒車。」

  樊疏桐往前後瞅了瞅,果然是密密匝匝,別說倒車,就是往旁邊挪挪都沒地兒。他跟司機說:「那你就在這等著吧,我先過去了。」

  其實步行也沒多遠,十幾分鐘就到了。樊疏桐站在殯儀館大門往裡看,只見整個前院都擺滿了花圈和花籃,僅留了個過道通行,進進出出的人都得側著身子過,好在現場有不少保安在維持秩序,不至於太亂,過道兩邊亦有專人引導賓客進入大廳弔唁,每位元來賓都會發朵小白花,來賓也都很自覺地戴上。

  樊疏桐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還真沒見過這麼大排場的葬禮,他戴上小白花,跟著人群往前面走,剛走幾步就被人往旁邊一拽。「過來,這邊!」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拉出了隊伍,不用看,聞味都知道是寇海。

  「你怎麼在這?」樊疏桐甩開他的爪子。

  「我來幫忙的,人太多了。」寇海領著樊疏桐繞過成堆的花籃和花圈,快步走到殯儀館的側面,原來這裡有張側門,「我們從這走,直接通向大廳的。」

  「幹嗎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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