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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這是貴賓通道,我已經守候你多時了,首長。」寇海一邊說一邊打量樊疏桐,但見其一身筆挺的名貴黑西裝,戴著墨鏡,整得跟黑社會似的,如果不是胸前佩帶著小白花,很難想像他是來參加葬禮的,寇海忍不住數落他,「你是來參加葬禮的嗎?瞧你這身行頭,都可以去T台走貓步了。」

  「你丫才走貓步呢!」樊疏桐瞪他一眼。都這時候了,兩人都忘不了鬥嘴。寇海朝樊疏桐的身後張望,存心刺激他:「噯,你沒把朝夕帶回來啊?」

  樊疏桐臉一沉:「滾!」

  「我滾不了,我還要幫忙呢,細毛都哭癱了。」寇海一副欠扁的樣,湊到他耳根低聲道,「不過你爹來了,你要不要滾?」

  樊疏桐愣了下:「他來幹什麼?」

  「你爹跟細毛他爹是戰友啊,能不來嗎?」這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大廳的入口處,寇海似笑非笑地瞅著樊疏桐,「你現在滾來得及,我幫你打掩護。」

  「你丫找抽是吧?」樊疏桐橫他一眼,不但沒滾,還大搖大擺地走進弔唁廳,邊走邊一本正經地跟寇海說,「我挺想我爹的,真的。」

  「是嘛,那你這次回來可得好好孝敬你爹。」寇海打死都不相信他的鬼話。

  「嗯,我肯定會好好孝敬他的。」樊疏桐雲淡風輕的,臉上愣是看不出端倪。可寇海瞅見他這樣就心裡打鼓,一把拉他到邊上:「噯,我說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得吧?」

  「我答應過你什麼?」樊疏桐挑著眉,一臉無辜。

  寇海知道他又要耍賴了,正欲跟他理論,他一閃身已經進了靈堂了。靈堂同樣是一片花的海洋,全部是清一色的白玫瑰,據說二毛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白玫瑰。跟一般靈堂播放哀樂不同的是,因二毛生前喜歡聽蕭邦,靈堂裡反復播放的是蕭邦的曲子,緩緩流淌的音樂聲中,只見二毛靜靜地躺在玫瑰叢中,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戴著鑽石皇冠,神態非常安詳,像極了童話裡睡著了的公主。二毛從小就漂亮,長得像八十年代的電影明星龔雪,有「小龔雪」之稱。除了遺像,靈堂裡擺放著很多二毛各個年紀時的巨幅照片,童年的、少女時期的,還有些是她成年後的演出劇照,無論是哪種角度、哪種神態,都見其凝眸婉轉,眸光清澈,那驚世駭俗的美麗讓前來弔唁的人無不扼腕嘆息,真是天妒紅顏啊!

  除了悲傷過度無法出席葬禮的朴遠琨夫婦,朴家的人都在場,據說現在二老都在醫院裡,大毛樸梓欣及其丈夫傅陽,還有細毛都是一身黑衣,低著頭佇立在一側,代表朴家一一對前來弔唁的來賓回禮,不時有啜泣聲,氣氛凝重而悲傷。

  何夕年也在場,一身黑西裝,衣線筆挺,氣質卓然,只是他消瘦得厲害,呆呆地看著二毛的遺體,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他好像仍然不能相信女友已經不在人世,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那種悲慟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樊疏桐神色肅穆地走到遺像前深深鞠躬,行禮。

  站在家屬佇列裡的細毛本來還好,一看到他,頓時低頭嗚咽起來。樊疏桐繞著二毛的遺體走了一圈,走到了細毛的跟前,搭住他的肩膀:「節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細毛抽抽搭搭,哭出了聲,樊疏桐拍拍他的肩膀,「堅強點,二老還指望著你照顧呢,晚上我們再聚聚。」「嗯……」細毛點頭。

  樊疏桐繼續往前走,走到了何夕年的跟前,原本何夕年沒看他,可是樊疏桐卻看著他,說了句:「愛一個人,是不會失去她的,愛她,她就永遠在你心裡。」

  何夕年有了反應,呆滯地望向他。

  樊疏桐非常認真的樣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

  「……謝謝。」何夕年嘶啞著吐出兩個模糊不清的位元組。

  樊疏桐跟他點點頭,側身走到了旁邊。

  「呃。」寇海過來拉了他一把,「去貴賓室休息下吧,你剛下飛機。」

  兩人並肩往貴賓室走,寇海忍不住又打量樊疏桐:「你知道嗎,你是今天葬禮上第一個讓何夕年說話的人。」

  「是嗎?」樊疏桐不以為然。

  「是的,誰來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真是奇了怪了,偏偏跟你說話。」寇海百思不得其解,「我跟他說話他都不理的。」

  樊疏桐道:「因為我跟他是同命人。」

  「瞎說!朝夕又沒有……亂講!」寇海白他一眼。

  「這你就不懂了,得到一個人和失去一個人,跟這個人存不存在於這世上沒有直接的關係,你沒有戀愛過,你不懂的。」

  「誰……誰說我沒戀愛過?」

  「你那是戀愛嗎?」樊疏桐嗤之以鼻,「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愛情?」寇海支支吾吾:「愛情,愛情就是愛情唄。」

  樊疏桐哼了聲:「真替你不值,一輩子沒戀愛過!」

  「那你告訴我,愛情是什麼,別以為你真是情聖。」寇海很不服氣。他最恨別人說他不懂愛情,英子說,黎偉民也說,連成天忙著賣墓地的黑皮都這麼說,寇海就不明白,他明明都是很認真地談戀愛,情史也算是豐富了,怎麼就不懂愛情!

  「我告訴你什麼是愛情。」樊疏桐拉過寇海,轉過身指著靈堂說,「看見沒有,當你愛的人躺在那裡的時候,你恨不得一起跟她躺進去,生死和她在一起,哪怕焚為灰燼也要在一起,那就是愛情!你有過嗎?」

  「既然這麼說,那你怎麼不把朝夕帶回來?生生死死和她在一起?」寇海知道說不過樊疏桐,就搬出了朝夕,他知道這是樊疏桐的死肋。

  樊疏桐直視著靈堂,目光凝成火種似的星芒,閃閃爍爍:「我一定會帶她回來的,她一定是屬於我!誰也奪不走!」

  寇海卻顯得很冷靜,瞅著他:「士林,老實說我很欽佩你對感情的執著,但是這世上很多事就是這樣,過於執著反而得不到,你說我不懂愛情,好,我不懂!但我至少知道愛情是講緣分的,什麼是緣分?有緣還得有分,這你明白吧?如果你和朝夕沒那緣分,怎麼強求都不能在一起,倒是像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什麼都順其自然,沒准哪天還能把朝夕娶進門呢……」

  「你敢!」樊疏桐一把鎖住他的喉骨,出手極快。

  寇海被他掐得差點斷氣:「你丫放手!我,我是說如果……」

  「如果都不行!除非你想死!」

  「你快放手,大家都看著呢,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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