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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任苒怒極反笑,搖搖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讓自己平靜下來,「算了,我真是瘋了,明知道你這人既不可能授人以柄,也不可能受人要脅,居然還來威脅你。」

  「事實上你是可以威脅到我的。」陳華慢條斯理地說,「當然,億鑫參與ST股票重組本身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證券投資部負責做足夠的市場分析,預測它們的重組前景與投資價值,然後適時介入,經得起任何調查,可是如果你召開記者招待會,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任苒緊盯著他,他保持著不動聲色,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只要你公開宣佈你個人帳號名下的交易行為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哪怕我為此調動的不過區區兩百萬資金,也會坐實我涉嫌內幕交易。不要說記者會繼續深挖,證監會也會來調查億鑫在資本市場的運作情況。我不知道具體會有什麼後果,但幾個兼併會被無期推遲是肯定的。」

  陳華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任苒卻大吃一驚,她思索一下,再度惱怒了,「你把這個選擇丟給我是什麼意思?」

  「我沒打算讓你為難,你主動打電話給我,其實已經說明了你的選擇。」

  「這也能算我做出了選擇?」任苒冷笑,「我能問問你什麼時候拿我的身份證去開的帳戶嗎?」

  「阿邦代你辦理保險理賠手續的時候。」

  任苒不得不有恐懼感了,「難道那個時候你就想到我有一天會不告而別,你需要用這種方式逼我露面嗎?」

  陳華笑了,取出一隻黑色錢夾,拿出一個塑封的卡片放到她面前,裡面裝的是她兩份身份證影本,證明是老證,十七歲的她嚴肅地看著鏡頭,卻仍然顯得有些稚氣,面孔上有著屬於少女的神采。反而是她一直到現在仍在用的二代身份證,她二十二歲回國那年辦理的,照片上的她含著淺笑,神情卻變得沉靜。她的人生仿佛被濃縮於裡面。

  他將卡片放回原處,「別害怕,當時拿到你的身份證去開立帳戶,只是想把五年前給你買的保險公司非流通股正式登記到你名下。」

  「五年前?你當時已經讓阿邦打給了我二百萬,這樣的投資回報給誰都會滿足了,你並不欠我什麼。」

  「我本來打算給你的是1000萬元,不過當時以為你已經嫁給了祁家駿,生活無憂,我不想攪亂你們的婚姻。剩下的錢,我替你做了個中長期投資,買進保險公司的非流通股,預備在你需要時給你。」

  此時他突然提到祁家駿,任苒不覺一陣恍惚,她咬緊牙,努力抑制心底的痛楚,「沒有這個必要,陳總,我一向對物質要求不高,生活也算過得去,不需要這筆錢,請一起收回吧。」

  「我說了,給出去的我不會收回來。」

  「你這是拿錢來砸我嗎?真有趣,你把這一切強加給我,到底想要怎麼樣啊陳總?」

  「我想要的一直是你。任苒。」不等任苒開口,他繼續說,「你出於某種原因,認為我跟你的正常生活不能相容。我願意等到你徹底放下這個糾結,不過我不能讓你躲我一輩子。」

  「我說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給你完全的自由,不介意你去嘗試一下別的可能性。」

  那樣篤定的口吻讓任苒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陳總,我從來沒有把我的生活看成一場實驗,失敗了,就換個地方,換個人,看看會不會有你說的所謂可能性。我更不會在你的注視下進行這種實驗。」

  「你要真的徹底放下我,當然可以無視我,甚至大可以借此讓我死心。」

  這樣的邏輯讓任苒簡直無法反駁。

  「陳總,離開北京,我想過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生活在別人的視線之下,我覺得這個願望並不過分。」

  「跟我說說你現在的生活。」

  「我在一所語言培訓中心當助教,協助外教教小朋友英語口語,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你那位男友呢?」

  任苒將心一橫,迎著他的目光,「他是一名律師,人很好,我希望跟他好好交往下去。」

  「律師?」陳華略微意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隨即乾脆俐落地說,「看來你已經有了規劃。你去試著跟他交往吧,我不干涉你。」

  她只得苦笑:「你認為我背著一筆來歷不明的巨額財富,受到媒體的追蹤,連正常生活郡會受到干擾,能跟他好好交往嗎?」

  「任苒,你說你想過正常生活,可是你心裡一直背著更沉重的包袱,始終不肯放下來,相比之下,你從來沒放在眼裡的錢算得了什麼。如果你說的那個男朋友真的存在,而且足夠愛你,就能理解包容你所有的奇怪之處。錢根本不是障礙。」

  「也就是說,這筆飛來的橫財算是你幫我設的一個考驗,看我有沒有可能得到一個男人的愛情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根本承受不起太多戲劇化元素。」

  「你會不會對他講你過去的生活?」

  任苒一下窒住,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打算問他的過去,每個人都有權保有自己的隱私。」

  「你沒法正視很多事情,任苒,於是才急著從我身邊逃走。可是過去不是一件舊衣裳,說丟就可以丟掉,你越是刻意想忘記,越是會身陷其中。」

  這句話準確地擊中了任苒的內心,她緊緊捏住她專用的那只灰藍色咖啡杯一時無話可說。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愛你,你記住這一點就足夠了。」他站起身,深深地俯視著她,仿佛要一直看進她心底,「至於那位律師,我祝他好運。」

  任苒在辦公室收到第二個採訪要求時,已經沒什麼驚異之情了。人海茫茫,這名記者也只比章昱遲一天找到她,她不得不再度佩服他們的神通廣大。

  她推掉採訪,語氣客氣,但毫無商量餘地,接著她父親打來電話,她走出去接聽。

  「小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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