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六八


  兩人重歸於好後。尚修文看她逛街買回來的衣服。從外衣到內衣都是非常性感大膽的款式。還有一條短短的印花熱褲。不禁大笑。甘璐被他笑得訕訕的。紅著臉要奪過來。他偏不給:「穿給我看看。」

  「不穿。」

  「買來為什麼不穿。穿了不給我看給誰看。」他掂著一條豹紋胸衣笑道。

  「哼。你不追出來哄我。我只好拿你的卡購物發洩。不然白氣壞了自己。」

  他拖她進懷裡緊緊抱住:「誰說我不肯哄你。不過我得承認。我相當歡迎買內衣這種發洩方式。算是我的福利啊。」

  她的確有很強的自我紓解能力。並不為無法改變的事情過多怨天尤人。可是尚修文清楚知道。她是有底線的。而他似乎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這個憤怒大概不可能靠購物消除掉。

  然而他還是開車去了市內幾個大商場、購物中心。經過春節爆發式的集中消費後。這些地方都略為冷清。

  他在這些可能的地方轉來轉去。一無所獲。只得回家。

  他推想著她所有可能的反應。不過從她在記者招待會上的發問到酒店大堂內的那一記耳光。她的行為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判斷和控制範圍。

  一直等到深夜。仍然沒接到電話。越來越焦灼。再次打錢佳西電話。可不等他開口。錢佳西口氣很沖地說:「修文。我倒是要先問一下你。你究竟做了什麼。弄得璐璐寧可天寒地凍在外面遊蕩。不肯回家。」

  他頭一次狼狽了。可是卻也馬上斷定妻子應該在她那裡。隔了一會才說:「對不起。請讓她好好休息。我明天去接她。」

  放下電話。尚修文一直懸著的心並沒能放下來。第二天一大早。便開車來到學校門前等著。枯坐一個多小時後。看到甘璐出現在視線內。他幾乎不假思索下車。穿過人流過去抱住了她。

  然而甘璐顯然沒有因為這個眾目睽睽之下的熱烈擁抱有任何軟化。

  下午。尚修文再度提前來到學校門口。甘璐出來時。他正接J市那邊打來的電話。甘璐張望一下。看到他的車。笑著與同事說再見。然後走過來上車。神情十分平靜。他匆匆結束那個電話:「璐璐。我們去外面吃飯。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回去吃就好。」

  他不想違拗她。一邊給鐘點工打電話。一邊開車回去。

  他們進門時。吳麗君先回家了。她頭天與吳昌智通過電話。已經大致知道了情況。很不以為然。只是尚修文深夜回來。明顯煩亂。拒絕與她討論。甘璐和往常一樣。進門叫「媽媽」。她暗暗松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說:「吃飯吧。」

  三人坐在一塊吃飯。甘璐除了胃口不好。倒與平時沒有兩樣。餐桌照例安靜如常。吃完飯後。甘璐將餐具收拾進廚房。然後上了樓。

  尚修文又接到吳昌智打來的電話。等一通電話講完。走上來時。只見甘璐正半跪在衣櫥前地板上。往箱子裡收拾東西。將衣服一樣樣放進去。

  他驀地站住:「你在幹什麼。」

  「我打算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她抬起頭看著他。平靜地回答。

  尚修文大步走過去。幾乎有幾分粗暴地將甘璐一把拽了起來。

  「我們必須坐下來好好談談。」

  甘璐被他拖得險些失去平衡。皺緊眉低聲叫道:「你弄疼我了。」

  尚修文連忙鬆開一點她:「對不起。「

  「如果你一定堅持要談。我們可以談。可是我們從認識到結婚這麼久。修文。你在最能說清楚的一開始沒說。拖到現在。恐怕講得天花亂墜。也沒法取信於我。讓我改變決定了。」

  尚修文牽著她的手。帶她一塊兒坐到床頭軟榻上。認真看著她:「璐璐。我知道我違背了對你說的不去旭昇工作的承諾。但是旭昇面臨的局勢很嚴峻。吳畏捅出的這個漏子。遠比報導的情況來得嚴重。如果他的身份只是企業的高管和持股10%的股東。認真追究下來。他得坐牢。只是舅舅跟他父子連心。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讓他去自生自滅。不過如果放過他。讓旭昇硬扛下這個責任。對目前已經風雨飄搖的企業來講。接近滅頂之災。」

  「你是要我理解你舅舅做出姿態引咎辭職以掩人耳目。然後你來接任的必要性嗎。好。這一點在我看來不算光明磊落。可也並不複雜。我理解了。不過說真的。我不關心旭昇。它的未來跟我有什麼關係。」甘璐淡淡地說。

  「璐璐。接下來我解釋一下我在旭昇的股份。」尚修文躊躇一下。「之前沒說。並不是想有意瞞著你。這件事涉及一些往事。我沒跟你提起。實在是因為我有太多……隱痛。」

  「你還是可以不說的。修文。我從來沒有追問過你什麼事。現在我也沒有什麼好奇了。你沒必要非得揭舊傷口換我理解。」

  「我再不向你坦白。恐怕永遠得不到你的信任了。耐心聽我說完好嗎。」

  甘璐只得垂下目光。靜靜聽著。

  「我很少跟你提起我父親。其實相比母親。我和父親更親密一些。他睿智、敏銳、待人寬厚又博學。幾乎說得上十全十美。我從小就崇拜他。他以前也是市的公務員。後來為了支持母親在政治上的追求。辭職下海。開始經商。公司經營得不錯。在我24歲那一年。可以說間接因為我的原因。他的公司捲入了當時一樁很複雜很轟動的經濟案件中。那起案件牽連很廣。波及兩個省份政界、商界很多人。昨天你看到在臺上的遠望投資公司董事長王豐也涉及其中。他後來因為那件事被判了兩年緩刑。」

  尚修文的聲音有些低啞。停了一會。仿佛陷入回憶之中。甘璐突然起了一個衝動。想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掉。她早就精疲力竭。已經再負擔不起別人的痛苦了。然而她只能緊緊抓住衣襟。強迫自己安靜坐著不動。

  「那時候。我母親擔任著鄰省第二大城市的副市長。仕途走得十分順暢。她一向事業心很強。潔身自好。專注工作。不過不可能不受到這件事的牽連。」說到這裡。他神情反而十分平靜。只是深邃的眼睛裡一片黯沉。眼底的痛楚是顯而易見的。「在調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父親突然去世了。」

  再怎麼滿腹心事。甘璐也大吃了一驚。

  尚修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他連續接受了多天調查。才被允許回家。那天他獨自在書房。我……深夜回來時。他已經倒在地板上。沒有了呼吸。送去醫院後。醫生說他死於心臟病突然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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