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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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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他開口,再次將電話掛斷。很快,他的短信發過來,長長的一段,他說,你生氣了呀?我道歉,真不是故意耍你,我就是這樣愛玩鬧的性子,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咳,說句矯情的話,西曼,我真的覺得很早之前就見過你一樣,像是相識很久的老朋友,所以才會跟你開了個玩笑。惹女士生氣可是罪過哦,神會怪罪我的!可以原諒我嗎? 看到最後那句,我心中被捉弄的小抑鬱忽然一掃而光,心想這傢伙是在國外呆久了吧,動不動女士先生的呢! 怔怔地看著江離那句「覺得很久之前就見過你一樣」,忽然想起蔚藍曾滿臉鄙夷地說過,這句話真是最老土的搭訕開場白,可偏偏呀,女生們都無法抵擋這種帶著宿命論的臺詞,唉!我一直很好奇,蔚藍從未談過戀愛,卻對這些愛情理論張嘴就來。其實追她的男生也不少,可她一個都不搭理,亞晨算是離她最近的男生了,這很大程度還是因為我與亞晨走得近的關係。 說不上為什麼,我一點也不反感江離說的這句話,就如同哪怕他捉弄我,我也無法對他反感起來。而不得不承認,在我的內心,與他有著相同的感覺,那就是——對他似曾相識。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試圖在他身上尋找夏至的影子,可確確實實,他與夏至有著太多的相似性,面對他,總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夏至來。 我給他回短信,說,看在神的面子上,我原諒你。 他很快再回過來,一個大大的笑臉表情,說,神讓我代問,你學校的地址? 我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這一笑的直接後果就是講臺上的物理老師手一揚,眉毛一瞪,手中的粉筆頭呈直線砸在我的腦門上! 該死的江離卻在這個時候再次短信過來,說,神等得很心急!手機在我手中在物理老師的眼皮底下哧哧哧地震動得歡快,我揉了揉太陽穴,在最愛轟人到走廊做雕像展示的物理老頭兒咆哮之前,乖乖地抱著課本與手機閃出了教室。 06 放學走到校門口時,我著實被靠在門衛室門口沖我吹口哨壞笑的江離嚇了一大跳,我沒想到他剛問了地址就找了過來! 此刻校門口人來人往,他往那兒一靠,引得無數跨出校門的女生們回頭議論紛紛,不得不承認,哪怕是最普通的休閒打扮,依然難擋他的帥氣。並不是那種五官長得多麼漂亮的男生,而是一種氣質,或許是因為學畫畫的關係吧,江離身上有一種,怎麼說呢,很惡俗的描述就是,有點兒藝術家的不羈,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隨性,而勾起嘴角壞笑的模樣,仿佛有一種抓住人眼球的魔力一般,令人著迷。而這種氣息,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是的,在另一個人身上也有著同樣的氣息,是夏至。我對這樣的男生,絲毫沒有抵抗力,所以儘管我不停告誡自己,應該與江離保持距離,他並不是你深愛的那個人,你不能在他身上尋找感情替代的可能,那樣對他並不公平。可是,我拿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腳步仿佛不受我控制般地朝他靠近。 不是要請我吃飯嗎,等待機會不如自己創造機會,嘿嘿,說吧,要請我吃什麼好吃的!見我走近,他一點也不客氣地說道。 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落座後,才知道吃飯壓根只是一個幌子,他找我,是另有其事。就好比我對自己與《珍妮》那幅畫之間有什麼關聯的疑惑,對他的畫法筆觸與夏至如出一轍的疑惑一樣,他對我與那個叫做珍妮的女孩子宛若雙生的長相也是滿心的疑惑。他找我,僅僅是為了解開他內心的疑問。我們其實有著相同的目的。 他一改先前嘻哈的表情,從包裡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我面前,那是一張海灘邊的合照,照片上的男生是他,而站在他旁邊笑得一臉明媚的女生,不用他介紹,我也認得出來,是珍妮,仿佛從那幅油畫中走下來一般。如果不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一定以為她是外國女孩子,頭髮是棕黃色,整個身體的皮膚都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牙齒非常白。 我怔怔地看著那張照片,心裡的震撼比當初見到那幅油畫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看著照片上的女孩兒,就仿佛在照鏡子,仿佛是在看自己的照片。我與她,不是神似,而是真的像雙胞胎一樣! 我抬眼,不可思議地望著江離。此刻他卻是一臉的悲痛,開口的語調也極輕極哀傷。 她就是珍妮,十七歲,中國出生,法國長大的華僑。她是我見過的最活潑最開朗最明媚的女孩子,仿佛永遠不知道煩惱是什麼東西,再煩擾的事情到了她那兒,也成了小事一樁。她的口頭禪是,沒什麼大不了! 江離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而是望向窗外,神情忽然間變得恍惚起來,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叫做回憶的空間。 遇見她的時候,是我剛到里昂的第一個月,那是兩年前,我十七歲,第一次離開家,去那麼遠的地方。一切都很不習慣,說著生硬的法語,極度厭惡西餐,面對周遭陌生的一切,文化差異、地域差異等都令我無所適從,就連最愛的畫畫都令我提不上興致,甚至有自閉的趨向…… 一次偶然,我認識了珍妮,她是我在里昂的第一個朋友,她的友善、開朗、熱情,熱愛生活的態度,以及超強的感染力,一點一點地幫助我適應異國他鄉的生活…… 她是你女朋友嗎?我輕聲打斷他。 不是。江離收回目光,搖搖頭,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我想見她,可以嗎?我急切地望著江離。不是想見,是非常非常想!直覺告訴我,我與珍妮,一定有著某種關係,或許……她是我從小失散的親姐妹? 我也想見她。江離低頭,將臉深深埋進手掌中,肩膀忽然間顫抖起來,隔了好久,才從指縫間哽咽出一句令我耳畔嗡嗡作響的話——可是,此生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動情處。 他哭了。 此生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再也沒有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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