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七四


  再來說她遇上的這刻意的刁難。這辦事員並非只對她如此刻薄,但其他人都見怪不怪,應對從容,只有她面子裡子都受傷,還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一直以為自己有知識有學歷有修養也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此時卻被這挫敗嚴重打擊到了信心。她意識到自己在溫室裡呆了太久,已經對這外界失去了免疫力。而正是這個曾經讓她躲風避雨的溫室,一度麻木了她的神經,等她察覺到它並不牢靠穩固所以下定決心要逃離時,她已經軟了翅膀,迷失了方向。

  曉維倚著椅背,全身無力,深深的挫敗感蔓延到每一處神經末梢。

  車窗外時時有人經過,人人看起來都精神抖擻信心滿滿,沒人像她這樣消沉。她戴上墨鏡,半闔著眼,只坐在那裡發著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敲她的車窗。曉維以為是停車場管理員,睜眼一看,卻發現站在外面的是周然。

  曉維滑下車窗,仰頭看他。

  「你不舒服嗎?」周然問。

  「你怎麼會在這兒?」曉維忽略他的問話。其實她這一句也多餘,出現在這裡的人,自然都是來辦公事的,只是她不大適應在工作的時候遇見他而已。

  「事情辦的不順利?」

  「哎,我要回公司了。」

  他倆的對話猶如雞對鴨講。直到曉維把車子點了火,周然突然把手伸進落了大半的玻璃窗裡按下開鎖鍵,繞到另一端打開車門坐進副駕位,又順手拔了她的車鑰匙,讓車子熄了火:「心情不好的話,就等一會兒再開車。」

  曉維自然不願讓周然知道她受挫的原因,一時無話可說。

  但周然坐下時曾拿起她先前丟在副駕位上的透明文件袋,只看了一眼第一頁的內容,心裡就明瞭:「恰好我認識他們管事的幾個人,帶你去見一下?」

  曉維正在自憐自怨著,又被周然字字句句都戳中傷處,也就沒了之前一見周然就想與他針鋒相對的銳氣,只是悶悶地說:「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最後總歸能辦成的。」來這裡辦事的人成千上萬,不可能人人都能走後門,難道偏偏她沒有熟人就辦不成事情?她維護著自己的職業尊嚴。

  「對付那些狐假虎威的或是拿了雞毛當令箭的人,最好的辦法是搬出更厲害的來壓倒他們,忍讓是無計可施之時的下下策,把氣生到自己頭上就更不值了。」周然邊說邊撥通一個電話,「李處,有空嗎?」

  電話那端說了句什麼,他又笑著說:「哪有什麼大事情。我先前去江局那兒彙報工程進度,想著很久沒見過你了,如果中午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便飯?」

  他打電話那語氣親切又隨興,與他平日講話很不同,那表情也像戴著一層面具,讓曉維覺得很陌生:「哪裡犯得著這麼興師動眾?」

  「社會關係就像機器零件一樣,不用白不用,越用越順,平時裡多走動一下倒好。談不上什麼興師動眾,順便而已。」

  曉維覺得刺耳,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事已至此,雖然內心裡有點排斥,她也只能承了他的好意。

  時間正好已近中午。那欣然赴約的李處長見到周然的第一句話就說:「你近來事業越做越大,還能記著我也真不容易了。」

  周然客氣回應:「哪裡哪裡,你肯賞臉才是讓我受寵若驚。」又向他半文半白地介紹曉維,「這是內人。剛才碰巧在樓下遇見了。」

  原來這位李處長與周然真有幾分過往的交情,在周然當初只是個小職員他也只是個普通科員時就認識了。飯局當中周然輕描淡寫地提到了曉維業務不精通云云,請他抽空找個人指點指點。

  那李處爽朗大笑:「你這就不好了。打個電話給我就是,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這麼見外嗎?」

  下午曉維那些材料是那姑娘直接到了李處長辦公室裡親自取走的。李處長說:「你仔細看看這些檔缺不缺?林女士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你給她詳細地解說解說。」

  「不缺不缺,這樣就很完全了。……辦好了以後,我會通知您。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直接快遞到你們公司的。」

  那辦事員來時誠惶誠恐,去時恭恭敬敬。那一刻,曉維可是什麼怨氣都出了,又覺得有些勝之不武,心裡也就高興不起來。

  晚上她主動給周然電話,告訴她自己的事情辦妥了,向他道謝。

  周然說:「不同的人適應不同的工作,別人能做的你不你願做,你能做的別人也做不了。若做得不順心,就沒必要勉強自己了。」

  曉維白天與他沒說上幾句話,也沒對他提事情緣由,沒想到心中的想法被他看得這麼透透徹徹,心驚也心虛,只說了一句「凡事只要適應了就好了」便匆匆掛了電話。

  兩天后羅依出了院。他家人在國外,本地只有幾個朋友,最熟的就是他的前同事周然,目前又恰好與周然有些業務往來。周然對朋友有幾分義氣,他住院時替他找人幫忙張羅,現在又特地去接他出院,送他回到租屋。

  羅依下車時愕然發現,丁乙乙包著頭巾戴著墨鏡倚著車門站在他的樓下,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周然吩咐羅依的看護工:「你幫羅先生把東西提上去。」他自己則向那兩人打了個招呼就開車走了。

  乙乙上前兩步:「我想了又想,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說清楚吧,省得誤會來誤會去,怪鬧心的。」

  這天的風有些大,他們站的位置又恰是個風口,乙乙的絲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幾絲頭髮在風中飄揚。當羅依走近她時,便貼到了他的臉上。

  「風大,你穿得少,進屋吧。」羅依本想拂開那幾絲發,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不用,就幾句話。」乙乙話音剛落,又改了口,「要不,到我車上吧。」羅依手術後未愈的身體也許不適合吹風,她剛剛才意識到。

  「羅依,你病得很重,我卻完全不知道,我覺得不安。而且,現在我這個你的朋友妻的身份會讓你很尷尬,關於這一點我也很抱歉。」

  「你說什麼呀,」羅依溫厚地笑笑,「就這麼個小手術,不值得大驚小怪。至於沈沉……他是個很好的人,我替你高興,也替他高興。」

  「別裝傻了,你裝得又不像。我當然是說你七年前的病。現在真的已經沒事了嗎?」

  「你已經知道了啊。我本以為可以一直瞞著你的。」羅依有了一點局促的感覺,也許是乙乙車裡的空間太小了。他伸手去按刀口,那裡好像突然疼了起來,「都七年了,沒什麼事了,指標還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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