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七三


  「我討厭韓劇的程度,羅依比你更清楚。」乙乙又哭起來,「可是他明明知道,卻故意把我的生活搞得比韓劇更像韓劇。我恨死他了!」

  曉維輕拍她的後背,不知道該說什麼。乙乙哭聲漸止,卻想起另一件事來:「改天你若見到周然,替我道個歉。」

  曉維不解,乙乙便把自己怪周然隱瞞真相所以朝他亂發火的事簡單講了講:「說起來我就是遷怒。他只是遵守對他朋友的承諾而已,什麼錯也沒有。」

  「周然證實了沈沉的說法?」

  「沒有。他一句有用的也沒說,口風真緊。不過,按他的行事風格,他沒反駁,就算是承認了吧。當時我口不擇言,難為他一直忍著。」

  「他是這樣的。就算別人都氣瘋了,他自己也沒脾氣。」曉維說,「不用道歉了,他不會介意的。」曉維在心裡說,他根本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不管他介不介意,這歉一定是要道的。對了曉維,你上次說你找了一位心理諮詢師治療失眠。有效果嗎?」

  「好像不是很明顯。其實我只是到她那兒去聽一聽音樂,坐一坐她的沙發,聽她講一些別人的故事,偶爾說說自己。」

  這段話是童醫生為林曉維總結的。曉維喜歡童醫生那裡的那套音效非常好的迷你音響,喜歡那裡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單人沙發,她去那裡多半是累了一天或者心情不佳的時候,所以常常只躺在那裡靜靜地聽音樂,什麼也不願意講。另一些時候,她願意聽童醫生講一些別人的故事。總之,她願意提及自己的時候很少。更有一次,她坐在那兒聽著音樂睡著了,睡到很晚才被童醫生喊起來。

  「有些人到我這裡只是為了傾訴,有些人則希望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這兩種好像都不屬於你。」

  「這裡讓我覺得安靜又放鬆。不想說話的時候可以不勉強,想說的時候又不用擔心會困擾到誰。」

  「困擾?你是指對朋友?」

  「是的。朋友們工作生活也很辛苦,我不願意總是用自己不愉快的事情讓她們更加添堵。何況,何況,」曉維猶豫了一下,說出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一個事實,「其實我的生活圈子很窄,我的幾位好朋友同時也是我丈夫的朋友,不知不覺的,我好像就沒有完全屬於我自己的朋友了。而我又覺得,在一位朋友面前指責非議他們的其他朋友,這種行為很不妥當。」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比如說,現在我若是說了你的某位朋友的壞話,你心裡會不舒服。你擔心你的朋友也有這樣的感覺。」

  那童醫生遇見這種又溫和又得體卻很難找到一個突破口的客戶也比較無奈,幾次下來,什麼進展也沒有。後來她引薦曉維參加她擔任顧問的小社團聚會,希望她能從中受到一些啟發。

  那聚會裡都是離婚女子或者正要離婚的女子,像培訓課一樣,每人輪流講述著自己的失敗婚姻與失意心情,講到情動處,臺上抽泣,台下抹淚。

  這些人的故事裡,有快被婆家逼瘋的,有丈夫卷走家產與第三者雙宿雙飛的,有遭遇家暴被打到傷痕累累的,還有對婚姻絕望幾度自殺未遂卻落下殘疾的……每個人都比她可憐十倍以上。

  回來的路上,童醫生問:「你感覺如何?」

  「您這是在暗示我不要離婚嗎?」

  「絕對不是。我只是想讓你看看其他人的生活狀態,也許會給你一些啟發。」

  「我一定要離婚,一定要離。」曉維說,也不知是想說給童醫生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過了一天,曉維想起乙乙的囑託,便給周然發了一條手機短信:「乙乙讓我替她向你說對不起。」這樣就算她完成任務了。

  沒過多會兒,周然回短信:「替我跟她說沒關係。」

  又過了幾分鐘,周然又來了一個短信:「中午有空嗎?」

  曉維回他兩個字:「沒空。」

  她邊寫短信邊覺得意外,因為周然除非打不通電話,否則他是不喜歡寫短信的,何況還連著寫了兩個。

  事實證明話不該說得太滿。還不到中午,曉維就見到了周然。

  林曉維給周然發短信時,她正排著隊等候辦理一項審批手續。前面還排著不少人,辦事員不緊不慢,一會兒接個電話,一會兒去泡杯茶,曉維焦急無聊又無奈。

  這已經是她第三回來了,不幸每回都遇上那位麻煩的年輕辦事員,害她每每無功而返。

  第一回那姑娘說:「你這材料不全,拿回去重填。」

  曉維分辯:「我是按網上申報程式準備的……」

  辦事員眼一斜:「在我這兒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第二回曉維排隊一上午,那姑娘也像今天這樣慢吞吞地去洗手間,仔仔細細地梳頭發,又悠悠閑閑地與旁邊的人聊著天。終於要輪到她,辦事員把牌子一放:「下班了。你們下午或者明天再來。」

  今天曉維一見坐在那兒的又是那姑娘,心裡頓時涼了半截,預感八成又要被找碴。果不其然,厚厚一疊材料翻到一半時,那姑娘敲敲其中一頁:「這個戳的位置不對,必須得壓住名字。」再翻一頁,「看,這個勉勉強強。回去重蓋吧。」

  曉維忍氣吞聲。雖然眼前這人很明顯的雞蛋裡挑骨頭,但也怪她缺少經驗,業務指南可以指導她把材料一份份備齊,卻不能指導她如何躲避辦事員存心的刁難。

  「那能不能麻煩您把材料從頭看一遍,免得我下次來又出錯。」她強抑著不滿,好聲好氣地商量。

  「下回錯了再說,你後面還有人排隊呢。」

  「可是……下周再辦不好,就影響公司的其他工作了。」曉維情急之下說。她本意是想請這一位通融一下,話到嘴邊卻說出了實情,一時也難收回。

  那姑娘果然不肯饒人,嘴角一撇:「喲,你們公司的事,跟我什麼關係?你老闆給你規定了時限,難道他也想給我規定個時間不成?下一個,快點。」

  曉維在家裡養尊處優了好幾年,何曾受過這種氣。即使工作的那些年裡,每天只與實驗儀器和記錄表打交道,也從來招惹不上這種人。

  她的個性溫和忍讓,除了周然之外從未與他人翻過臉,此時心裡憋屈到極點,也只是一言不發地拿了材料快步離開,匆匆走進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一坐進車裡卻幾乎要掉下淚來。

  林曉維倒並非因為被人欺負了才想哭,她更氣的其實是她自己。

  重新回到職場以來,她為了彌補過去那些年的缺失,一直很用心很努力,她以為自己即使不出色,也不至於比他人差許多。可偏偏這樣一個不需要很多知識只需要時間和耐心的審批手續,她卻三番兩次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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