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七五


  「那就好。我們好朋友一場,對你的病卻毫不知情,你受苦的時候我在心裡罵你怨你詛咒你。我覺得自己真的挺差勁的。」

  羅依剛想說句話,乙乙又說:「不過,是你欺瞞我在先,所以我的反應也算正常吧。畢竟你是主動受害者,而我是被動受害者。」

  羅依只能點頭。

  「可是呢,我們認識那麼久,你明知道我最討厭別人騙我,哪怕是善意的欺騙。我們也曾經互相承諾過,彼此間要坦承不隱瞞。可是為什麼到最後,騙我最厲害的人卻是你呢?你是對自己沒信心,認為自己活不過幾年,不想耽誤了我的青春?還是對我沒信心,認為我做不到一直陪伴著你?或者你是對自己以及我太有信心,認為如果你死了,我的一生也完蛋了,一定會殉情或者為你守寡,不可能再有光明的未來?如果我真的那麼癡心,那你甩掉我,結果不也一樣嗎?」

  乙乙連珠炮一樣的發問讓羅依啞口無言,半晌後他說:「乙乙,是我不對,我只顧自己心安,忽略了你的感受。當時我的情況不好,醫生說我撐不過兩年。我父親也死于同樣的病,我知道照顧一個那樣的病人有多辛苦,也知道病危時病人的樣子有多難看,我不忍心讓你受那樣的苦,也沒勇氣把最醜的一面留給你,寧可長痛不如短痛,在你心中留下一個美好一點的回憶。」

  「長痛不如短痛!?美好的回憶!?」乙乙提高音量,「羅依,你真是一點沒變,以為只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你就是完全無辜的。你俯視蒼生的視角很高處不勝寒吧?」

  「對不起,乙乙。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算啦,我也只是發發脾氣而已,你知道的。」乙乙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撫,「其實錯還是在於我,如果我對你多一點信心,堅信你不會無緣無故離開我,我就可能會追查到底,自虐自殘,或者拿刀子去逼問你的那幾個朋友,說不定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總之,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瞧,你和我現在過得都挺不錯的,我也不要背負著對你的怨氣,你也不用背負著對我的秘密,更別因為我的存在影響你與沈沉的朋友關係。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這個的。」

  她自說自話,猶如一人分飾幾角,變臉比翻書還快,令羅依幾乎無法回應。他還在斟酌著詞句,乙乙去開車門:「我先走了啊。」

  羅依這回反應迅速:「這就是你的車。」

  「哦,是啊。那……你下車吧。」乙乙一點沒覺得尷尬。

  「乙乙,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顛三倒四。」

  「鬼才心情不好。下車下車,你早點回家休息吧。」乙乙朝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讓他走。

  羅依打開車門時,恰好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把車門又重新關上:「今天出院了,剛到家。不用,你忙你的工作。放心吧,有人照顧我的。」

  羅依正接著這個電話的時候,乙乙的手機也嘰嘰哇哇地響了。她的鈴音古怪,幾聲獅吼之後變成一陣鳥啼。乙乙把電話按掉,打算等羅依下車後再撥回去。

  羅依收了線,仿佛要安慰乙乙似的,在下車前對她說:「剛才那個電話是沈沉的。你看,這些事情並不會影響我們的關係。」

  「是嗎?」乙乙不自知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我手機上的那鈴聲,是我倆去動物園錄下來又自己作了處理的,獨一無二,所以他剛才一定知道我是跟你在一起,哈哈。」乙乙乾笑兩聲。

  乙乙的鄰居在家搞裝修,吵吵鬧鬧的,所以她最近一直在咖啡館裡準備節目素材。但她今天不免有些心浮氣躁,她自己總結了一下,主要是她事前在沈沉面前作出一副與羅依直到老死也不想往來的絕決姿態,卻還是來了,並且讓沈沉撞了個正著。這件事令她很沒面子。

  這樣想的時候,她很想給沈沉去個電話解釋一下,快速鍵按了下去又匆忙掐斷。

  她突然覺得實在沒什麼好解釋的,好像越解釋越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何況,她跟沈沉的關係好像也沒微妙到連這種事情都需要解釋。

  她在咖啡館裡喝了兩杯咖啡三杯果汁,玩了幾十局撲克牌遊戲,然後如往常一樣,在節目開始前十分鐘才到了電臺直播室。

  然後她就發現了一件糟糕的事,她漫不經心地準備了一下午的資料在電腦裡完全找不見,也沒在U盤或郵件裡備份。偏偏時間馬上就到了,乙乙硬著頭皮開始胡謅。

  「大家好,我是丁乙乙。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涼風習習,夜空萬里無雲。如此良宵,不飲酒賞月,不早入夢鄉,卻在這裡聽我胡扯,真是太浪費生命了。哈哈哈。」

  乙乙的耳機裡傳來一聲警告提示,這證明總監今天在,並且對她的表現不大滿意。

  乙乙正苦惱自己連準備好的主題是什麼都忘了而直播間裡的電腦不能上網時,猛地瞧見桌上一張當值表的名單,頓時有了想法。

  「今天我收到一位元朋友的電話,要我為他女兒的名字提點意見。朋友姓樊,『雙木大叉叉』那個『樊』,給女兒取名『馨』,溫馨的『馨』。平凡的心?煩惱的心?撇開這兩個意思,我覺得他家女兒將來一定會恨他,因為她會把大好的青春年華都浪費在寫名字這種沒意義的事上。

  「說到名字嘛,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風采。我們的上一代,名字充滿了愛國主義情懷。我認識的一位元伯伯有三兄弟,名字分別叫作孫建國、孫躍進、孫文革;另一位伯伯家的四位兄弟姐妹則分別叫李愛党,李愛國,李愛民,李愛華;我小時候鄰居家的有幾位大哥分別叫劉衛東、張捍東、宋保東……

  「改革開放後,為了表明我們與國際接軌,大家的名字轉向西洋化或者東西合併。我小學有同學叫王珍妮,中學有同學叫郭邁克,大學有兩個漢族同學名字分別叫作蕭十九郎與楊過斯基。

  「當然也有父母對孩子們的名字太不重視。我認識七個劉偉,九個王麗,十一個張健。其中有三個王麗曾經在一個班裡,分別叫大王麗,中王麗和小王麗。對花樣年華的少女來說,這實在不是一個好聽的稱呼。

  「不過更糟糕的是名字裡出現破音字。比如叫殷行(xing或者hang)的,到底是該讀成錢進錢出的『銀行』,還是該讀成不是那麼光彩的『淫行』呢?對不起,插個花,我想起另外一些名字了,比如劉芒,簡仁,範仁,哈哈哈。」

  雖然被警告了好幾回,但乙乙總算在稿子不見了的情況下把節目撐到了最後。

  節目剛結束,林曉維首先給她來了電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沒啊,就是丟了稿子,我又一直在犯困,大腦空白。」

  又過了一會兒,沈沉來了電話,問她餓不餓。他說乙乙剛才在節目上說話的語調比平常弱,她只有餓的時候才會那樣。

  那是因為乙乙底氣不足的緣故。但被沈沉這麼一說,她倒真是餓了。

  「我跟兩名同事出來吃燒烤,離你們大樓很近。你來不來?」

  兩分鐘後,沈沉又打電話:「我去路口接你一下。這麼晚,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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