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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手機沒電了。」發現手機沒電時她也沒著急,因為他極少給她打電話,而且他已經連續兩周都是在她入睡後才回家,週五的晚上應該會更晚,因為他週六通常是中午才起床。不過,至少他每天無論多晚都回家,從未夜不歸宿,所以沈安若也從未發表過什麼意見。

  「我覺得累,要去睡了。你怎麼不去睡覺?」

  她都走到了樓梯轉角,結果聽到背後程少臣不緊不慢地說:「程太太,以後不要這麼晚。」

  這句話的內容還有他那副腔調真是惹惱了她。沈安若回過頭,吸口氣,免得失了風度,然後也學他的腔調說:「程先生,你快天亮才回家的時候,我從來說過什麼嗎?你自己也是連續兩星期都淩晨以後才回家的,怎麼就忘了呢?」

  「沈安若,男人跟女人一樣嗎?而且,我那是工作好不好。」

  「知道了,下回我注意。」沈安若偃旗息鼓,繼續往樓上走。

  「沈安若,過來陪我坐一會兒,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面對面說過話了。」

  「程總您今天特意早回家,就是為了跟我開懇談會啊?」沈安若沒有服從他的指揮,而是倚在樓梯扶手上,與他隔了幾米的距離,比他高出很多,這個位置令她覺得有些許的優越感。

  「其實我們是很久沒見面了對不對,我回家時你已經睡了,等我起床時你又走了。」程少臣無視她的無理。

  「你是不是希望我,每天等你到淩晨兩點,跪在門口給你第一時間送上拖鞋,然後早晨坐在你床頭等你醒過來給你遞毛巾擦臉。」

  「雖然沒有必要,不過你若真想那麼做,我也沒意見。」

  沈安若口才比他差許多,只能再度投降,不理他,準備撤離。但程少臣顯然今天晚上真的很有談話的興致。

  「你最近脾氣真大。你有怨氣嗎?」

  「怎麼會。程先生你辛苦工作養家糊口為了我的舒適生活,我把你當神像一樣供奉還來不及呢。」

  「你對神像就這種惡劣的態度啊。」

  「拜託你,我困了,想睡覺。程先生您下回想半夜找人聊天的話,請提前通知我,好讓我養足精神。」

  「沈安若你真彆扭,沒法跟你溝通。」

  「我又不是今天才彆扭。你還是反思一下自己當初幹嗎要娶我好了。」

  「我腦子有病,我就喜歡你這彆扭勁,我就喜歡看你不待見我的樣子。」程少臣又點上一枝煙,淡淡地瞥著她,用一副事不關己的調調,悠悠地說。

  週末沈安若正在往旅行箱裡裝衣服,聽得有人敲了敲門。門明明沒有關,抬頭時,見程少臣倚著門框饒有興致地在看她忙碌:「怎麼,你打算離家出走?」

  「我出差,明天下午出發。」

  「怎麼不早說?」

  「比起你總是登機前才給我打電話通知我,我這夠早的了,至少比你提前了二十四小時。」

  「去哪兒?出差多久?」

  「雲南。大概一星期。」她看了看程少臣的臉色很平靜,於是又補充,「但我又請了一周的帶薪假,打算在那邊多待些日子。」

  「我本打算……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程少臣興致缺缺地準備轉身離開,「祝你玩得愉快。」

  他們距離隔得遠一些反而能好好說話。程少臣很反常地每晚打電話給她,並且時間很早,按說這個時間他通常都在外面吃飯。話不太多,通常沈安若都在做日程彙報。

  「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課,那個講師說話帶鄉音,聽得好累。」

  「今天的講師非常帥,聲音也好聽。」

  「今天去××集團參觀,走了一整天,早知道要走那麼多路,我就不穿高跟鞋了。」

  ……

  會議結束後,她到大理和西雙版納玩了一圈,最後去了麗江,白天跟著旅行社出去遊玩,晚上住在古城裡。所謂的麗江古城,早就成了一個打著民俗幌子的購物城,木質的建築,紙質的燈籠,賣各種奇奇怪怪的物品。她一個人在一排排店鋪間閒逛,買了大堆沒用的物品,銀茶壺啊紮染布啊,非常重,只好到郵局去打了包裹寄回家。真是精神空虛的表現,沈安若不免自嘲。

  第九天的時候程少臣在電話裡說:「你這麼久不回來,我開始有點不適應。」

  「少來了。你自己總出差在外,不出差時也總是晚回家,現在裝什麼裝。」

  「那不一樣,那時候我知道你在家裡。」

  晚上沈安若照例在麗江古城的各家小商鋪間閒逛,累了就找一家小店點一客特色小吃,時間打發得很快。誰料突然來了一陣急雨,她只好躲進一家針織小鋪。那小鋪面的老闆是一名納西族的摩梭女,黑黑瘦瘦,極為純樸的樣子,用最原始的木質織布梭子織了棉線的披肩賣。她在店裡駐留了很久,買了三條披肩,但雨仍是不停,最後跟摩梭老闆開始聊天,聽她講走婚的民俗,原來與她想像中的極不一樣,反而像都市里最時髦的週末婚。老闆說:「你們漢人多好,可以與自己的阿黑哥每天在一起。」沈安若笑而不語,老闆又說,「不過距離才能產生美,像我們這樣,很長時間才見一回,很珍惜,所以一輩子都不會覺得厭煩。」

  她的話與人一樣純樸,仿佛蘊著大道理。沈安若正待回應幾句,手機卻響起。

  「你現在在做什麼?」

  「跟帥哥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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