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過客,匆匆 | 上頁 下頁
四〇


  「到那裡去獵豔的人那樣多,你要注意安全,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我這等姿色,還不至於被覬覦,你以前說過的。」

  「但是天色太暗,難免有人眼神不好啊。」

  沈安若忍不住笑,見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於是向老闆告了別,繼續閒逛。

  程少臣的電話沒有掛,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她一邊敷衍著他,一邊眼睛也沒閑著。因為那些小店賣的東西都還蠻有趣,她又有的是時間,便排雷一般的,挨家挨戶地看光景,倒有些賀秋雁逛街的風采了。

  剛下過雨的空氣有點涼,她穿得又單薄,於是從袋裡子抽了一條剛買的披肩出來,像包棕子一般纏到身上,果然暖和了很多。她一隻手拿手機跟程少臣說著話,購物袋子掛在手腕上,另一隻手系披肩,而且絲毫不亂,自己都覺得很佩服自己。走了幾步路,突然覺得這條淺桔色披肩與衣服搭配起來怪怪的樣子,雖然天黑,但家家店鋪的燈光還是很明亮,人也多,何況她有三條不同顏色的披肩,於是從肩上抽走了橙色的披肩,又換上另一條灰白間雜顏色的。路人們只忙著趕路與逛街,沒人顧得上看她。

  手機那端的程少臣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得很奇怪。

  「你笑什麼?」沈安若被他笑得直發毛。

  「還是剛才那條更配一些。」

  沈安若仿佛被電流擊中一般戰慄了一下,急急地回頭張望。正是人流極多的時段,到處都是遊人,家家店鋪燈火通明,她只覺得眼花繚亂,並且有點暈眩。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無數人從她身邊或行色匆匆或不急不緩地擦肩而過,川流不息。最後她終於在不遠處的那家茶樓下看見程少臣,他站在茶樓門口那一長串一長串乳白色羊皮燈籠組成的燈簾前,那些柔和的光線映在他的身上和臉上,使他全身泛著一層光暈,幾乎不真實。

  見她終於看見他,程少臣臉上浮出笑容,唇角微揚,酒窩深抿,很柔和,又顯得淘氣,他這樣笑的時候十分好看,他很少笑得這樣純粹。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仍能看得真切。

  那一瞬間沈安若的大腦暈眩而恍惚,仿佛空白一片,只有一句被流傳到濫俗的古老詞句在腦裡忽隱忽現:「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第十六章 歲月靜好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不可自尋煩惱。

  看不明的事情便無視,想不通的問題便不想,這樣對誰都好。

  ——沈安若的Blog

  程少臣在麗江逗留了三天,然後帶了沈安若一起回家。

  第二天他們去爬雪山。明明有索道,卻偏偏拖了她一路爬上山,害得她死死地抱著他的胳膊,把全身重量架到他的身上都覺得累,每登幾十級臺階便要賴在原地休息一陣子。

  「為什麼不坐索道?」沈安若氣喘吁吁之餘也不忘咬牙切齒。

  「你體質太弱,需要加強鍛煉。」

  「你去死。為什麼不坐索道上山?」

  「你要聽實話?真相太有損我形象了。好吧,我恐高。」

  到了山頂,林間的小路變平,直通向大草甸。兩隻灰色的松鼠蹦蹦跳跳地從他們面前躍過,一轉眼鑽入樹林深處。

  「你也來這兒旅遊嗎?」

  「當然是出差。」

  「實話?」

  「我們在昆明談判,結束後大家一起到周邊去散心。至於我,有急事要先返回,不過,既然已經這麼近,不如順便把老婆領回去,免得有人在這裡樂不思蜀,忘了回家的路。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否?」

  「談判地點原來在哪裡?」

  「上海。」程少臣老實地回答。

  「程少臣,你就哄我說,你是專門來找我的,讓我虛榮一下又有何妨?」沈安若掐著他的胳膊說,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可不行,如果被員工和客戶們知道我被女色迷惑,以權謀私,玩物喪志,我以後哪裡有臉見人?」

  隔日下了極大的雨,嘩啦嘩啦大半日都不見消停,哪裡也去不成,兩人窩在賓館裡下跳棋,她唯一勉強會下的棋。程少臣下榻的賓館環境極佳,很大的套間,遠山近水,此刻都朦朧在一團團水氣之中,如淡淡的水彩畫,雨滴持續落在屋外的鐵質欄杆上,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程少臣狀態不佳,所以安若贏的次數不算少,她記得以前,他讓她三步是她輸,讓五步仍是她輸。

  「咦,是我進步了,還是你退步?」

  「我昨晚沒睡好。」程少臣哈欠連連。

  跑到幾千里之外的地方大白天睡懶覺總是太奢侈,於是程少臣提議:「我們玩刺激一點的遊戲吧,輸一局脫一件衣服好了。」

  沈安若知道自己又要中圈套,抵死不從。

  「膽小鬼。我的衣服比你少很多,而且我每局讓你七步好不好?」

  當然仍是沈安若一敗塗地,潰不成軍。她先是耍賴要最後一起付賭資,然後輸到無可再輸時,就扔了棋局跳起來逃掉了。賓館的套間一共那麼點地方,她跳上沙發,又跑到桌子上,繞著房間折騰了好幾圈,最後仍是免不了被逮住。程少臣地把她壓倒在床上,邊上下其手邊氣息不穩地笑:「你惡意毀約,我要求雙倍賠償。」

  沈安若被他弄得全身癢,連笑帶叫,直喊「救命」。

  「你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某人奸邪地笑,露出瑩白的牙齒。

  多麼惡趣味的一對夫妻。

  窗外雨仍滴滴答答地滴落著,處處泛著濕氣,如同屋內這兩具激烈糾纏的身體,同樣的濕漉漉,汗淋淋。平靜很久以後,程少臣仍然伏在沈安若的身上,將臉埋進她的胸口,舔吮著她,像嬰兒一般含著她。她微合著眼睛,一手攬著他的肩,另一隻手蹂躪著他的頭髮,揉亂,用手指梳理整齊,再揉亂。難得他不反抗,平日裡他很討厭有人碰他的頭。他一直很安靜,她以為他已經睡著,正打算把他從自己身上輕輕挪開,結果聽到程少臣低低地說了一句:「沈安若,我們要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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