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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那不一樣。」歐德對她的弟弟說,「中國的餃子餡不是乳酪,是蔬菜和肉。」

  「好吃嗎?」他問,看看我。

  「過幾天我做餃子,請你們去我那裡吃。好不好?」

  男孩笑起來:「別說過幾天,快說什麼時候,我休假的時間不多。」

  「那,就兩天以後吧。我再請一些朋友。我們一起做一個小聚會。」

  姐弟倆都很高興,祖祖說:「我把爸的酒偷著帶去。」

  歐德擠著眼睛說:「嘿嘿太好了,祝你成功。」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隻大白狗從後面溜溜達達的出來,擦過我的小腿,嚇了我一跳,它的前肢攀在祖祖的身上,祖祖捋一捋它額前擋住眼睛的毛髮,說:「這是歐羅爾,我弟弟。」

  法國人愛狗就是如此,當作自己家裡的人。

  他又對大狗說:「歐羅爾,這是菲,你看她法語說得這麼好,厲不厲害?」

  大狗「汪」了一聲,算是跟我打招呼了。

  別說,還真挺懂事。

  又聊了一會兒,時間晚了,我準備告辭。

  歐德說:「怎麼辦呢?車子被我爸媽開走了。」

  祖祖說:「我送。」

  歐德說:「你算了吧,不要拿你的老爺摩托出來炫了。」

  「我走路送她。」

  「那也好。」歐德說,「菲,他送你回家,你儘管放心,我弟弟身手了得。」

  法國南方的夜晚,海有多深,天就有多高,深藍色的穹幕上,星子璀璨,有海鳥唱歌飛過,微帶鹹味的海風吹來,吹得樹葉沙沙響,這些仿佛是人年少時心裡面的聲音。

  這樣看,祖祖不像他的姐姐。我們走到環城電車的車站,他也沒有說一句話。

  電車來了,我要走了,對他說晚安,再見。

  他卻跟我一起上了車:「我送你到大學城吧。」

  好像又是我剛到巴黎的那一天,他送我去青年旅館的一幕。這可是個盡職盡責的憲兵。

  直到走到我宿舍的樓下,我指著那扇窗子對他說:「你看,這是我的房間,兩天以後,你不會找錯吧。」

  「不會,」他笑一笑,「不過你可要多做一些餃子。」

  「沒問題。」

  我蹦蹦跳跳的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換衣服,洗漱,看看表,都這麼晚了,我剛才一定是做最後一班車回來的,可是,祖祖他怎麼回去呢?

  程家陽

  明芳的孩子生下來,是個小姑娘,圓臉龐,頭髮長了一小層。我的手指頭被她抓住,手都攥滿了。

  我帶著我母親準備的禮品去看明芳,在醫院的病房裡,還遇到了文小華。

  孩子被她抱在懷裡,攥著我的手。

  之後,我送文小華回家,路上,我們談起這個孩子,名字還沒有起好,明芳號召我們群策群力。

  我說要回家翻翻字典,小華說:「普通的漢字最好,名字越普通,人就越出色。」

  「有這個理論?」

  「對啊。你看,家陽,小華,多普通的名字,多出色的人物。」

  我笑起來。

  「你等會兒有事嗎?」

  「沒有。」我說,看看她,她也看著我。

  「不如去喝茶吧。」我說。

  「好啊,我認識一家臺灣茶店,有各種各樣的刨冰。」

  兩個大人,像少男少女一樣在裝修成卡通屋的臺灣茶店裡吃五顏六色的刨冰,好像返老還童。

  文小華吃了一份芒果的,又吃一份山竹的,專心的品味,享受至極。我的一份,化成冰水了,才吃了一半。待到她吃的心滿意足了,抬頭沖我笑一笑:「謝謝你哦。」

  「謝什麼?」我說。

  「這麼耐心。等我到吃完。」

  「我這人倒是沒有別的,耐心很多。」我很老實的說。

  「我有時覺得,你是禮貌的有些驕傲的人,太不說話,拒人千里。其實……」

  「不說話,是因為不太會說話;禮貌,就可以不用給出別的表情。原則上說,我是個懶人。」

  她看看我,又看看窗外。

  「我從小,很是爭強好勝,念最好的大學,去最遠的國家;工作了,秉性也是如此,做別人不做的艱難的課題,去最危險,棘手的地方採訪。

  做人很努力,因為心眼裡相信,只要努力去做,就會爭取到目標。」

  她喝了一口水,臉上仍是淡淡的笑容:「直到我遇到你。

  程家陽,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老外說的那種,困難的人。」

  這樣就開始數落我了?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使盡渾身解數的接近,每每發現,又像陌生人一樣,又回到起點。

  長輩讚美我,你就跟著笑笑;剩下我自己,你看也不看一眼,話也不說一句。

  你不會不知道,禮貌過分就是不禮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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