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雪村 > 原諒我紅塵顛倒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他悻悻告退,過了幾天,幾家報紙同時登出了大幅的「信鼎」廣告,我估計是搞到錢了,打電話問他,這廝遮遮掩掩的:「唉,都是花架子!埋根橛子等兔子,兔子來沒來呢!」我信以為真,第二天去河口法院辦事,順便去檔案室轉了轉,看見老潘正在埋頭整理案卷,外衣也脫了,只穿一件白背心,滿身滿臉的汗。我說你也真是的,審判都不讓幹了,你看看報喝喝茶,月月領一份閑工資,何苦費那個心?他搓搓手:「閑著也是閑著,你看這案卷亂的。」順便聊起了任紅軍,老潘警告我:「最好離他遠點,這傢伙說不定哪天就進去了。」我問他什麼意思,老潘撓撓頭:「他昨天去我家了,說要給我60萬,我沒收。」我立刻明白了。

  當律師這麼多年,我一直恪守一個原則:凡事不講人情,只談得失。人間自私為大德,只要有利可圖,哪管他妻離子散,洪水滔天。反正任紅軍無意於我,那還不如幫老賀一把,摟草打兔子,說不定還能撿點什麼。老兔子正撮著牙花子一遍遍地撥打任紅軍的手機,我嘿嘿冷笑:「打不通吧?告訴你,早就躲起來了!」他汗出如漿:「知不知道他在哪?」我光笑不說話,都是場面上混的,他也明白:「我現在就把律師費付你,你帶我去找他!」我裝出為難的樣子:「我們同學一場,20年的交情,我怎麼能……」他火了:「你他媽……你他媽……你們合夥詐騙,我現在就去公安局報案!」

  我暗暗好笑,想這廝一碰就跳,也是個沒見識的,看我略施小計把他拿下。拍拍他的肩膀:「急什麼?我要是詐騙,還會跟你通風報信?」他翻翻白眼:「那怎麼辦?」我說任紅軍的事先放下,跟你說點別的,這案子我去中院問過了,只要你能證明180萬確實是付給楊紅豔的,而且你和她沒有任何經濟往來,上訴就有希望。他不接這茬兒,還是逼著我去找任紅軍。我乾脆不理他了,拿著判決書裝模作樣地研究。這時周衛東敲敲門進來:「那個勞動仲裁搞定了,只要補交800多塊錢的保險,不用罰款。」我表揚他:「幹得好!你下午去把錢交了,也別找孫剛報銷,回來我給你。」他笑起來:「師父,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我說孫剛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有通財之義,替他背幾百塊,什麼風格不風格?他一笑出門,老賀憋了半天,又爆發了:「帶我去找任紅軍!」我不說話,指指桌上的判決書,他一拍桌子:「你不就是想再賺點律師費嗎,要多少?10萬?8萬?我給你!現在就帶我去找那個騙子!」我笑眯眯地:「你想好了?那咱們上訴?」他怒不可遏:「上訴!上訴!」我拿出一張《授權委託書》:「把這個簽了,回頭我查到任紅軍的消息,馬上通知你。」他憤然簽了字,筆一摔拂袖而去,神情像逼急了的兔子,齜牙瞪眼,翻山躍澗,放出去就能與虎狼肉搏。

  我得意之極,這錢實在太好賺了,笑眯眯地翻出一張名片,撥通上面的號碼,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問我:「什麼事?」

  我說他要打二審。」

  對面的人火冒三丈:「你們有完沒完?我已經……已經……,你們還想怎麼樣?」

  我歎了口氣,「你知道,我只是個代理人,當事人說要上訴,我有什麼辦法?」停了一下,我說:「現在事情麻煩了,他說上次請的媒體力度太小,這次下了狠心,說要把全國媒體都請來,非把你搞臭搞垮不可,我念給你聽:」我看著自己的手掌,「南方週末、北京青年報、湖南衛視、新浪網……」

  這是輿論為王的時代,10個乾爹也比不上一份《南方週末》,楊紅豔心虛了:「你……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幫我還是幫他?」

  我笑了一聲:「幫他就不給你打電話了。你也挺倒楣的,攤上這麼個主兒,唉。」

  「那我怎麼辦?」

  我說有兩個辦法,「第一,給他點錢,也不用180萬,有個三、五十萬他就該滿意了,我也好交代。」她大怒:「憑什麼?!我都跟他……,他自己願意給我的!屙完屎往後坐,有這麼幹的嗎?」

  這就是主持人的修養,我心中暗笑,她問我:「第二個辦法呢?」

  「如果不肯給錢,那你別當主持人了,」我說,「到時媒體這麼一炒,全國都看見你在他床上留下的DNA了,你還怎麼幹?」

  她不說話了,我說你好好想想吧,有消息就給我打電話,否則等法院傳票吧。楊紅豔扯著嗓子喊:「喂,喂,那你能不能……」我聽而不聞,啪地掛了電話。

  這通電話只是下了個餌,就看她咬不咬鉤了。這年頭遍地都是醜聞,前有趙老師、後有侯三爺,只要老二一硬,媒體一炒,個個名聲掃地。楊紅豔在電視上慣裝清純玉女,但DNA流了那麼多,肯定更沒臉見人。

  這案子開庭前,副台長劉凱專門找我們倆談話,說都是主持人,老魏你幫她維護一下形象吧。這話很好對付,找個藉口就能搪塞過去。楊紅豔臊得滿臉通紅:「魏律師,那床單……,就是賀運發那個什麼證據,你能不能不提交?」我說恐怕不行,除非你能證明它是假的。楊紅豔含恨而去,我欣賞著她那兩條顛倒一方的玉腿,心想做生意總得有點成本,你又想摟錢又想保名,天下哪有這種美事?

  把整個計畫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感覺無懈可擊,我美滋滋地喝了口茶,這時一條短信進來:「魏律師,我還可以吧?」號碼很陌生,我問是哪位,對方很快回復:陳傑。我點點頭,慢慢地輸進去一行字:你很厲害,佩服佩服。他說不敢當,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跟他講價:20萬行不行?把本子還我,馬上付錢。他回了一個笑臉符號:對不起,不行。這小傢伙學聰明了,怕我錄音,只發短信,而且用詞很謹慎,處處滴水不漏。我說那就30萬,再多沒有了。他半天沒回應,我正想加價,小王八蛋沉不住氣了:至少一包三五煙!我咬牙冷笑,想這事用短信說不清楚,順手撥過去:「那說定了,我們一起抽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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