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雪村 > 原諒我紅塵顛倒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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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海亮冷冷地來了一句:「同流而不合汙,這需要智慧,何況你本來就不是清白人!」老潘一愣:「我怎麼就不是……」海亮戟指努目:「你穿著法院的制服,住著法院的房子,吃著法院的飯,你就是法院!法院的髒就是你的髒!」我心中冷笑,心想那都是正常的工作報酬,怎麼就不清白了?這是他們禪宗禿驢的慣用伎倆:哄得過就哄,哄不過當頭一棒,先敲迷糊了再說,省得你東問西問,人家高僧忙著賺錢,哪有工夫理你?老潘沉默起來,轉眼到了人民路口,前面車如長龍,一排交警肅立在側,誰都不讓過。我跟其中一個打招呼,他看看我,一下認出來了,說有大幹部下來視察,等等吧。然後問我:「那老頭沒再找你吧?」我說他哪敢啊,那次多虧你了。他笑笑,這時老潘的手機響了起來,我聽得清清楚楚,正是任紅軍:「志明,好消息!我的事馬上就成了,那什麼,你再給我兩萬,最多3天,我還你10萬!」我趕緊擺手,讓他千萬別借,老潘沒理我,皺著眉問任紅軍:「你要錢幹什麼?要是生活費,我有;要拿去登廣告,你找別人吧。」任紅軍連連聲明:「生活費,生活費!」我苦笑一聲,看他掛了電話,說就你心好,願意填他那個無底洞。他搓搓手:「唉,同學一場!」 畢業前群毆潘志明,任紅軍出手最狠,老潘蒙在被子底下連連怒吼,幾次差點拱起來,都被他死死壓住,也沒出聲,一拳拳地往腦袋上打。出來後咬牙切齒地咒駡:「操他媽的,這口氣總算出了!」其實他們倆沒什麼過節,他大一時暗戀我們班的唐敏,誰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唐敏給老潘寫了情書。我當時就想:這人的心眼也太小了,這麼點事整整恨了4年。當然我也沒好到哪兒去,那晚上我踢了兩腳,打了4拳,全是要害。沒辦法,當時的潘志明確實太優秀了,我承認一生不如,但至少可以暗地裡下手。我也承認自己是個小人,但誰也別想騎在我頭上屙屎。 把他們倆送到,我開車回所裡找邱大嘴。這兩天我們特別親熱,這種事拼的是耐心和毅力,誰先開口誰就是傻逼。我請喝茶,請吃飯,還讓他把那塊江詩丹唐轉交給中院的李恩正。邱大嘴也真能裝,東拉西扯,講天文,侃地理,就是不提那事。最後我忍不住了,直接問他認不認識陳傑,邱大嘴淡淡地:「沒見過面,他給我打過兩次電話。」 這就好辦了。我站起來一躬到地:「邱哥,兄弟以前做錯了,現在跟你道歉。要是你還惦記那15萬,我現在就還你。」 邱大嘴兩眼瞪得溜圓:「你沒吃錯藥吧?我要是記仇,會幫你圓李恩正的場?」 「你是高人,我服了。求你放兄弟一馬,別跟陳傑那小王八蛋一起搞我了。」 他大怒:「操!我他媽什麼時候搞過你?我要搞你,你他媽800年前就死了!」 我還在笑:「那天晚上不是你邱哥主持的?我派了4個人,只跑了1個,那小王八蛋怎麼反應那麼快?一按門鈴員警就到了。攜帶兇器,私闖民宅,多準確的定性啊,這得是刑案老手吧?還有,是誰跟公安局那麼熟啊?說調人就調人,6輛車,30多個員警!」 他拍案而起:「沒錯,陳傑是找過我,不過老子沒理這茬兒!老子當過兵的人!不像你這雜種!你滾他媽的蛋!你得罪過多少人我哪知道,少他媽誣賴好人!」 第十八章 中國人對性一向害羞,只肯在炕頭上埋頭狠幹,絕不會跑大街上顯擺。幾十年來,法律嚴禁勃起,組織上無處不在,對人民的褲襠嚴防死守,只鼓勵憋著,絕不提倡投入生產。大街上跟姑娘搭話就算耍流氓,未婚同居是違法行為,跳黑燈舞、看毛片統統抓去坐牢,嚴重的還要砍頭。現在毛片遍地,黑燈舞成了小兒科,淫亂年代人人忙著補腎,可憐的先驅們還在號裡苦苦撅著。83年有個剽悍姑娘,作風十分豪放,在17個月裡先後睡了12個男人,獲利40餘元,另有大米38斤、電子錶2塊、蚊帳1頂,這事在今天不算什麼,最多聽了流流口水,可那是1983年,著名的嚴打之年,最後檢察院以流氓罪提起公訴,結結實實地判了6年。前些天有個小夥子搞了個黃色網站,傳播淫穢圖像、交流嫖娼資訊,流毒無窮,獲利巨萬,最後判了個無期。這案子從程式上無可挑剔,可我總是想:萬一哪天黃色網站合法了,這小夥子肯定還沒出獄,當他啃著窩窩頭聽見這消息,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賀運發訴楊紅豔案的判決下來了,敗訴。老兔子大為失望,對我痛下針砭,說我辦事不力,還說我騙他。這年頭負債無罪,欠錢有理,債務人不能得罪,我忍氣吞聲地解釋:「她乾爹打過招呼了,我有什麼辦法?」這事是真的,楊紅豔跟市里某位頭頭關係曖昧,經常同出同入,互稱乾爹幹女,這個「幹」應該讀第四聲,跟「大幹四化」的「幹」同解,端的是天理無存,人倫滅絕,只恨雷公瞄不准。老兔子妄圖跑單,說手頭緊,沒錢,律師費下個月再說。我勃然大怒:「任紅軍那個破皮包公司你都能投800多萬,什麼他媽手緊?」他目瞪口呆:「什麼皮皮……皮包?」我橫他一眼:「痛快掏錢!說不定我還幫你想點辦法,否則,你他媽等著吧!」 我和任紅軍交往20年,一直面和心不和。這人上學時外號「小把戲」,做事鬼鬼祟祟的,經常跑老師面前打小報告,極盡造謠誹謗之能事,搞得人人不齒。我們大二那年遇上了中國當代史的一件大事,個個都像瘋了似的,紮著白布條滿街奔走,他一開始也跟著摻和,寫標語,喊口號,還妄圖混進反動組織,該組織審查了半天,輕蔑地告訴他:「小把戲,你跟我們不是一夥的,還是入黨去吧。」小把戲大受打擊,冷靜地思考了幾天,忽然投向了系黨總支的懷抱,天天給別人記帳,某人說了什麼,某人寫了什麼,全記在一個小本子上,最後犯了眾怒,幾十條大漢追著揍他,如果不是潘志明攔著,恐怕早就追認為黨員了。 前些天他來找我,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差一份驗資報告,問我能不能幫他弄一份,詐稱自有資產1.75億。這是貨真價實的犯罪,虛報註冊資本,抓住了至少判3年。我說這事我幹不了,你找會計師事務所吧,1.75億,兩、三萬就能搞定。他一臉賊相:「又不是真的驗資,偽造……偽造就行。」我冷笑:「這玩藝你都敢偽造?要蓋公章的!一個電話就能查清楚,你造了管什麼用?分分鐘把你送到看守所去!」他大咧咧地:「公章?我他媽用蘿蔔刻一個!電話?我他媽留自己的號碼!查個屁查!」接著又問我跟單信用證是什麼格式,指明要中國銀行的。我說這東西我也沒見過,你隨便找家銀行問問不就知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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