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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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站頭每隔十米的木樁子上懸著一盞電燈,在黑夜裡,將行李堆照出了一團黑影,更為醒目。也因為這堆皮箱子,遲到的周禮巡輕易就找到了他們。 他跑得急,額頭冒了汗,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扇著風說:「險些沒趕上。」 說話間,火車的車頭燈已經照到他臉上。 他笑,傅侗文也笑,譚慶項也笑。 「來,上車。」在旅客們蜂擁登車的聲浪裡,傅侗文攬住沈奚,登車。 他們是最先登車的一批人,挑選座位的餘地大,沈奚環顧四周,最後挑了靠近車頭的沙發。這是四人的座位,由四隻單人皮沙發圍攏著小矮桌。 矮桌用白桌布罩著,上面擺著杏紅色的玻璃瓶,在車駛離時,才有人來給一支支玻璃瓶插了兩朵假花。 沈奚在翻看著餐單。 小五爺坐在她對面,上車以後就瞅著車窗,起先是看月臺,後來是看路邊街道,再往後,除了大片濃郁的黑,窗外再沒能看的風景了。他才悠悠地摸出一個小紙袋,拆了封口。 紙袋上貼著紅字條,毛筆寫著「陳皮」。 「嫂子吃嗎?」小五爺遞到她眼前。 「何時買的?」她奇怪。按道理說,他該沒時間去買。 「一個護士送的,小姑娘,」小五爺答說,「三哥在我病房裡,也被送了一包。」 護士? 「是不是學生氣重,文靜模樣?」 「嗯,你們醫院裡的護士都愛說笑,就這個安靜,」小五爺吃著鹽津的陳皮,評價說,「她說,她有個哥哥是當兵的,見到我就覺得親切。」 真是容易騙的傻小子。 沈奚瞥了眼傅侗文。 傅侗文自然猜到她的想法,可偏裝著不懂,也摸出了一包陳皮:「小五不說,我倒是忘了。你瞧著我做什麼?」他笑,把未拆封的陳皮擱到矮桌上,「想吃,自己拿。」 「我才不吃,讓小五慢慢解饞吧。」 傅侗文一笑,把下頦往車門偏了一偏,自己先起身去了。 做什麼?沈奚也離席。 她推開車廂拉門,傅侗文倚在那,望著他笑。 沈奚反手,關了門。 「人家送小五一包陳皮,你都要遷怒我?」他揭穿她。 「不是遷怒……就覺得你厚臉皮,」沈奚為小護士抱不平,「人家買了兩包,肯定都是給小五的,你搶走一包,是不是故意搗亂?」 他有板有眼地分析:「要不是我先拿了,小五是不會收人東西的。三哥是在做好人,只是落在你眼裡,倒成了捉弄人。」 說完,他一歎:「好好的一對恩愛夫妻,為旁人的一紙袋陳皮互相猜忌……」 緊跟著,他又笑道:「果然是天下太平了,我也學會和人說閒話了。」 沈奚剛要還嘴。 一等車廂的門被拉開,是端著飲料的服務生。她沒料到有一對男女旅客在這裡幽會,先是一怔,旋即推開頭等車廂的門,又被保護傅侗文的兩個男人嚇得不輕…… 傅侗文致歉一笑,拉起沈奚的手,竟不是回去,而是進了一等車廂。 沈奚不曉得他要去哪,穿著高跟鞋的一雙腳,急促不穩地向前走:「去哪?」 「去看風景。」他回她。 他們在前,四個男人跟在後頭,從一等車廂,到了二等車廂,走道越來越窄,兩旁不再是沙發雅座,也不再是聯排座椅,而是扁擔、棉被床單捆紮成的包袱和擁擠的旅客。 傅侗文沒想到後面的車廂會有這麼多的人,他把沈奚拉到身前,摟在懷裡,一步一挪地往車尾去。這節車廂離燒煤的火車頭最遠,沒有供熱,可因為人多,反倒比前面的車廂要暖和。車尾倚著一圈車廂牆壁,坐靠著六七個煙鬼,滿身都是大煙的焦香混雜著汗腥氣。 因為他們的存在,婦人孩子都躲得遠遠的。 沈奚經過,也被熏得夠嗆,胃裡翻騰起開。幸好,他推開了車尾的玻璃門。在呼嘯而來的冷風裡,傅侗文敞開大衣,包裹住沈奚,走出去。 車尾的平臺裡,有個中年男人裹著棉衣,提著信號燈,手臂下夾著個信號旗,正預備進車廂避風。猛見一對璧人迎風而出,吃了一驚。 室外接近零下溫度,冷得要命。四周又黑,噪音驚人。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幽會的地方。 但對方還是識相地避讓了。 「下雨了。」 風混著雨,落到鞋前,雨勢不大,足夠淋濕兩人的鞋。可他的血液和體溫都在升高,以他現在的心境,遼遠夜空,蒼茫雨幕,狂風下的曠野,全是讓人沉醉的風景。 沈奚不用回頭,就知道他是高興的。她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了巴黎之行。 「冷不冷?」他大聲問她。 火車行駛的噪音驚人,就算面對著面,也要大聲說話才能聽清彼此。 她回過身,摟著他的腰,抬高聲音說:「你不能吹風,最多兩分鐘,兩分鐘後必須進去!」 「只有兩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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